2005-11-09

玫瑰達人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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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坐一下,我馬上好!」沈露素著張臉,笑起來竟有三分靦腆。
「沈露,妳不化妝好清秀漂亮。」我脫口而出,這是我第一次見她脂粉不施。
「唉唷別笑我了!」沈露說:「我不化妝好像沒穿衣服沒法兒出門的!」跟著她回頭對房內大喊:「羅拉,Water!」
一個菲傭啪答啪答地走出來,端了杯水給我。
「對了!」沈露說:「亦芳在裡面打牌妳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我嚇一大跳!「亦芳也在?」屋裡這麼安靜,沒想到還有人在打牌。

亦芳見到我顯然也嚇了一跳:「欸妳怎麼也來了?」
其他三個人也都抬頭看我一眼、微笑並點了個頭。
「我們要去看午夜場。」沈露搶著說,朝我嫣然一笑。
我趕緊點頭不迭。
桌上除了亦芳和白哥,還有個中年婦女,臉上的粉水泥漆似的厚,她對家則個是五十歲開外方頭大耳的男人,每打一張牌就要扶一下眼鏡。
牌桌上的氣氛很沉悶,偶爾聽到亦芳懊惱地說一聲:「欸我怎麼會打這張呢?」或是水泥漆太太得意地爆喝:「我看你往哪跑?」跟著三家嘆氣的、搭腔的、埋怨上家扣牌的,穿梭在洗牌聲中、疾風勁雨似的穿過我的耳朵。
趁著他們在砌牌,我說:「祝各位發財了,我先去客廳坐吧!」
水泥漆太太回頭,飛快打量了我一下便笑著說:「這位小姐挺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認真想了想,老實說:「可能您認錯人了!」。
誰知水泥漆太太很堅持:「我不會認錯的 - 等一下西風碰!」她又接著說:「我一定見過妳的!」
頓時我愣住了,認識我也沒什麼好處吧?我根本是個nobody,她手上鑽戒可能比我的眼珠子還大。我盯著董大姊燈泡似的鑽戒,一時之間變啞巴 ─ 不想白哥馬上很把話接過去:「董大姊我關個燈吧!」他笑嘻嘻地說:「妳那鑽戒閃得我老放炮,五克拉有沒有?」
董大姊吃吃笑著驚呼:「你吃我老豆腐?人家亦芳手上那個才叫鑽戒 -」
「假的假的,」亦芳亦笑著說:「董大姊妳別再胡我的牌我保證送你三個…」
滿屋子嘻嘻哈哈中我悄然退出,而且無人察覺。

即使是壞女人,在愛情裡也都有另一個通俗的名字叫眼淚,又稱軟弱;女人、眼淚、愛情、軟弱;和在一起用力攪拌以後,再壞的女人也只是個笨女人、甚至更笨而已。
但為什麼女人總願意相信她的力量就在她的軟弱裡?是男人的詭計嗎?還是女人自己心甘情願?
沒想到沈露帶我去的店居然是家兩性坐檯的公關酒店,也就是說來坐檯的有濃妝艷抹的男生,也有帥氣耍酷、男裝裝扮的女生,搞到我快忘記自己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了,也許這兒根本不需要性別,有的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家複合式的酒店叫Cat,一進門看似個普通的Bar,牆上一面大電視播放著NBA職籃,配上Eagles的音樂"New Kid in Town",再推暗門進去,就是酒店擺設了,小舞台上一架鋼琴,十張左右的桌子,幾間V.I.P. Room ,隨即迎面而來的就是店主,她介紹自己也叫Cat,白淨臉,鼻子和下巴都尖尖的,打扮中性幾近平頭,一眼看去就是個T -- 是蠻好看的T,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吸引力令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看她,幾次不小心對望之後我驚覺,怎麼Cat 也一直在不動聲色的看我?
沈露坐在中間,面對著Cat說話 ─ 因此她看不見我的表情。
我發覺我竟有點坐立不安起來。 
坐我另一邊的陪我喝酒的是Seven,男的,倒是正正經經西裝打扮,不過是粉紅色的襯衫嫩黃色的西裝蘋果綠的領帶,要命的是居然還真好看。無論長相、體型、連說話的腔調節奏,Seven 都像活了港星曾志偉,好笑的讓人流淚。看得出來他是鎮店之寶,因為一晚上他只見他轉來轉去,屁股都還沒坐熱,一個笑話要分好幾次講,但即使是又黃又腥的笑話,由表情豐富反應敏捷的Seven 說來,更是唱作俱加充滿想像,只見Seven 所到之處,座上的女人都笑的前俯後仰 - 可見女人上夜店有時只是生活裡太缺乏笑的練習,也是蠻可憐的;我不禁東張西望起來,座上幾乎是女客的多,也有些Gay 朋友,奇的是,這種情境氣氛下,我居然覺得自在無比。

還有什麼方法比歡笑更有效、卻更輕描淡寫地對抗人生呢?

坐在Cat 旁邊的沈露真美,我從來沒看見過她那麼皎潔無心機的笑容,彷彿她眼裡藏了顆頑皮的星星;這裡閃一下、那裡閃一下,今晚的沈露不是聖誕紅也非藍玫瑰,而是一叢清香的茉莉,雖然彼時我還算天真--雖然已經29歲了,但我卻很熟悉那氣味,那不多不少恰恰是愛情的氣味,唯有戀愛中的女人才能那麼香、那麼動人那麼美,我又忍不住再多看幾眼Cat ,今晚每桌來捧場客人似乎都是她的朋友,Cat 自是穿梭在觥籌交錯的人群中,卻仍一派悠閒,不慌不忙的應酬交際著,嘴邊那抹笑意好像在問妳:「喔?是嗎?真好!」

終於沈露看到了我的眼光停在Cat 的身上,便略帶得意笑著問我:「帥吧?我的寶貝。」

哇!這麼直接了當。頓時我恍然大悟:難怪了,這就解釋了之前沈露許多令我疑惑的地方;例如每次她跟我去Pub 喝酒,她其實不是那麼友善:她對那種粗魯愚笨自以為帥且大小頭異位的男人是不假辭色的,她會很無情地嘲笑並罵人家,幾近殘酷的諷刺,好幾次我都怕那些喝了酒的蛋頭男人們會翻臉動粗,還好,一次都沒有,可能是沈露長得太妖嬌又酥胸半露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