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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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門,是小慶笑盈盈的臉,在她身後的想必是田媽媽了,當然還有正角:兩隻剛斷奶的貓。田媽媽四處看過環境後顯得滿意,開始教她如何泡奶粉、拌魚罐頭、鏟貓砂、清便便,又用紙箱幫小貓做了個窩,墊了厚厚的毛巾,不厭其煩的令她嘀咕:也太慎重其事了吧?不過養兩隻貓而已。

之前她沒養過貓,之所以想試試,老實說,是因為小慶的緣故;兩人是老朋友卻不常見,但幾次的不期而遇她總碰到小慶撿到流浪貓或流浪狗之際。因此當小慶問她要不要試養看看,她答應了。她想試養嘛!不習慣再還回去便是。

至於家中已有四隻貓的田媽媽,是小慶的鄰居,一起餵流浪貓狗認識的,也是兩隻小貓的中途媽媽。

小慶走後,她試著呼喚他們,貓弟躲在書架的空隙裡,坐在<秘術一千種>上,睜大了眼看著她。貓哥比較大方,會出其不意地跳出來,蹭她的大腳趾。還不到兩個鐘頭,他們已經不怕生了;追逐、摔角、精力旺盛極了。當晚,已發展出一條快跑路線 - 從床底下跳到書架上、中間踩過CD架嘩啦拉,再躦過床頭櫃,沿著這條路線,一直飛奔,簡直奔成一道黃線 - 後來她才知道這就是貓爆衝,一晚下來,看得她頭昏眼花耳鳴心悸。當然整晚失眠了。

她心裡不免有些動搖。

不到中午,田媽媽就來了電話,問了小貓的狀況,她也說了,但心裡有所警覺,耳中聽著田媽媽從如何在街頭發現兩個奄奄一息的小傢伙,到送去醫院急救,如何救回如何的疼愛與思念,等巨細糜遺,轉眼半個鐘頭過去了。她心想:慘了!要是田媽媽這麼持續轟炸的話,她真的要再考慮了。

果然第二天田媽媽又來電話,同樣的話又重覆了一遍。她實在忍不住,便直接對田媽媽說:「田媽媽,我是畫畫的,需要安靜,妳這樣子我沒辦法,如果妳真的這麼捨不得,就帶回去吧。」電話那頭田媽媽一陣沉默,訕訕掛了電話。

雖然田媽媽的囉嗦讓她受不了,但兩隻小貓還真可愛,她開始「貓哥」「貓弟」的叫,倒真像個媽媽了。兩隻貓的個性南轅北轍:貓哥硬頸,不給抱,然而每天早上五點,定準時無誤的走過她的肚皮,在她枕邊繞圈圈,再用臉拱她的手掌,如果她還不起床,貓哥便舔她的鼻子、她的嘴。起先她以為貓哥餓了,或是要她清貓砂?可都不是。貓哥只是要她離開被窩,哪怕一會兒再睡下也好,就非得要看到她揉著惺忪的眼、離開床舖才甘願。

為了滿足貓哥的自尊心,她只好起床,順便上個廁所,邊尿邊想:莫非,是叫我起床尿尿?

至於貓弟,既愛撒嬌也愛人抱,每次都會「嗯嗯」兩聲,接著就自動跳到她腿上,捲成一個圓圈圈,嘖嘖有聲地吸吮右腿,像嬰兒吸奶嘴般,同時兩隻前爪左右交換步,抓呀抓的,身體就跟著轉啊轉的,在她腿上打圈圈,轉著轉著就睡著了。不過貓弟十分警醒,一有風吹草動,馬上伸長了脖子望來望去,那表情彷彿在說:什麼事?什麼事?

最令貓兄弟開心的莫過於拖地的時候了,他們瞬間變成了唐吉訶德貓;一左一右輪流攻擊她的拖把大風車,有時不小心跌坐在拖把上,迷迷糊糊被拖著跑,滿臉困惑茫然狀。

他們也喜歡坐在落地窗前打盹兒曬太陽,聚精會神地聽外面啾啾鳥叫,只要一有雀鳥停駐陽台,說時遲那時快,「咻」的一個箭步,兩貓就跳到紗窗上且黏得牢牢的,兩個貓頭、四隻眼珠子,跟著鳥兒一跳一跳的,看得她渾然忘我樂不可支。

正當她開始嚐到「有貓人家」的喜悅時,田媽媽又打電話來了,這回話說得乾淨俐落:要帶小貓驅蟲做檢查。她只好讓田媽媽帶回去。不料換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等待貓咪回家的日子中,她想了很多:是她不對;太不對了,畢竟貓兄弟的小命,是人家田媽媽救回來的。她一定要鄭重跟田媽媽道個歉,再鞠個九十度的大躬。光想還不夠,她甚至發了封e-mail 給小慶,寫道:為了小貓,我一定要做更好的人。

終於等到了小貓回家的那一天。當門鈴響起的那一刻,她也是,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箭步朝門口飛奔而去。

2006-04-26

再說「可是」

jacobbson

前幾天ling 和 yh 來家裡玩 ,yh 最近在跟文化局合作個案子, 因為對抗的是數十年下來的官僚體系,事情非常不順利,故而yh 怨聲載道,整個人焦躁得不得了。我只能勸他:抱怨不能解決事情,要把能量放在抱怨以外的地方,如果真的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就別做了吧!都幾歲了,何苦勉強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開心的事呢?
但無論我說什麼, yh 一直在「可是」「可是」,彷彿他被事情逼迫的不得不這麼走,不得不這麼做。
曾經,我也是這樣的。

歐林的喜悅之道裡說過:如果我們創造了一個關係,工作,或任何事,它不能帶給來喜悅,那麼我們要向內看,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必須處在這不能帶給來喜悅的任何事或任何人和關係裡?我總相信,任何一個狀況都可以提供一個「愛自己」機會,藉著這樣的狀況,我們發現更多真實的自己,更多可以改善的機會,有時候,我們只消「走開」, 走開這場權利鬥爭而已。換一個角度換一個立場,事情極可能就有新的發展。而人經常在「自己不是什麼」這點上,重新認識到自己真正的力量。

三天前我的哈雷姊姊也回來了,打了電話半個鐘頭以後她就到了我家,開始講起這不見的三年裡她兩個男友交往與分手的過程。哈雷姊姊就如同我之前在文章裡所描述,是個活潑外向,對於愛情非常積極主動的女生,三次失敗的婚姻並沒有影響她尋找真愛的決心,上一次她回台灣帶回來的男朋友是個住在船上的Biker,一看就很另類 - 不過我想她肯定不愛他了,因為她只花五分鐘就說完了他們分手的前因後果。剩下的一個半鐘頭,全圍繞在目前這個爵士鼓手的身上,滴水不漏的說到他的長相、個性、前妻、前女友、兒子、鄰居、錄音室和山塔那(這一段好聽一點)、員工和勞資糾紛...等等,我覺得我已經算是很有耐性的了,但最後我還是喊"Stop",實在不能再聽下去了;因為我只想問哈雷姊姊她們的關係如何,但她卻告訴我了她男友的巨細靡遺,我很知道當一個女人深陷愛裡又不知所措時就是這般毫無頭緒,腦子想的口裡說的都是他他他.....這無可厚非,只不過她不是跟我分享她的快樂幸福,卻是她的愁雲慘霧與憂心忡忡,她問我為什麼每次她的戀愛都只有短暫的快樂,跟著就是麻煩.麻煩.更麻煩。.

我說了很多可能,但都被她打斷,「可是」…「可是」…她不斷地說可是,我突然發覺「可是」是失敗者悲觀者抱怨者最有力的動詞。yh 和哈雷姊姊,還有之前的R,都是被「可是」牽著跑的人,他們總是在抱怨,總是被害人,總是身不由已。

今年四月初,我因為生了場小病而開始恢復靜坐冥想進而再拾起歐林的書來看,我要求自己的生活,能量、語言、與他人的關係 ,也儘量換上正面框架,因此我更清楚的告訴我身邊的親友,我的信念及我的決心。當他們不斷重覆時我就喊停,我會直接地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只是專注在自己的失敗和別人的錯誤上,那得到的結果只是更失敗更錯誤而已,我不必陪著他們浪費時間 -以前,我是不好意思對朋友講這些話的。我誠懇地告訴哈雷姊姊:如果我們一直在找人或某物填補內心那一塊不知在哪裡的洞,那洞只會越填越大,越填越慌,我們不需要任何人或任何關係來證明自己 - 所謂不證自在,如果我們自在,那愛,會從內心湧出來,洞,也就沒有了。

當我們堅決要得到什麼 (例如快樂、幸福、自由...),就沒有「可是」存在的空間。

玫瑰達人 (47)

dead speak by j gizzi

在【植物的祕密生命】一書裡提到:一九六六年,紐約有位測謊器檢驗專家白克斯特,大力投入植物是否有感覺的實驗,爾後得出驚人的結果:一株橡樹會在持斧來砍它的人逼近時顫動,胡蘿蔔看見兔子時會發抖!白克斯特也發現,植物能夠和悉心照顧他的人靈犀相通,不管離得多遠;它會記得曾經摧折它的人以及其同類,並且顯示它的恐懼;為了欺騙對它有敵意的人,它甚至會假裝昏迷,彷彿即使不能逃過一劫,至少也可換來一個較為愉悅的死亡。

我把結婚證書翻出來,不無遺憾地看著;前幾天經過老街上一家古意盎然的裱畫店,才想著要裱起來,誰知道變化趕不上計畫,這會兒這份羅曼蒂克的情懷已經過眼雲煙、往事只能回味了。然而此刻我無暇去想、去分析我的婚姻狀況,竟日盤旋在腦子裡的是:羅德所描述的那一段我失憶的時空,其實我非常忐忑不安啊!我拚命安慰自己也許只是澆花時不注意把自己淋濕了,陽台上是有些沙土,只要一澆水就會從花盆底漏出來,打了赤腳就一定會沾上,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吧?何況我還喝了不知幾杯威士忌呢,一定是喝得太急了,就"Black Out" 了,從前也不是沒經驗啊。想著想著,我人已經站在陽台上,空杯子還擺在洗手檯上呢,豆綠色的地磚卻乾淨異常,好像才仔細刷洗過,不過我起碼有半年沒洗了啊?這下心裡更嘀咕了。我無意識地瞪著陽台上植物,玉蘭花依舊清香幽雅,迷情白玫也娉婷可愛,而罪魁禍首「不明」,濃綠的掌狀葉片已增至九裂,有巴掌大了 - 啊!我居然沒注意它已經分枝了,整顆植株成一個問天的「Y」字,又像個小孩伸出雙臂要人抱似的。我訝然地望著「不明」,突地心一揪,隨即電話響起,我趕忙去接,卻不是羅德,而是我媽,「妳是不是有個同學叫王亦芳?」我媽說:「趕快看新聞。」我連話都來不及說呢!電話已經掛了。

遙控器轉了半天,我並沒有看到我媽所說的新聞,於是馬上打電話回去問,我媽描述得七零八落,只說是個演藝圈喧騰一時的詐賭案,她沒看完全,不過一聽到亦芳的名字就趕緊打電給我。掛了我媽的電話好一陣子我呆若木雞;我是知道亦芳的牌搭子都是些有頭有臉所謂娛樂界及政商名人,但以亦芳的品格以及上億的身家,「詐賭案」怎麼會跟她扯在一塊兒?我又著急又擔心,翻出了她的電話,猶豫著,該不該打。
唉!這話又要說到我最不想提起的張凊了。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我們分手後,我下定決心不再跟他見面,直到兩個多月後,我發覺自己竟然懷孕了,那多年隱匿在潛意識裡的愛與恨,赫然轉變成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眼看著就要吞噬我,吞噬他。我想也不想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張凊,告訴他我懷孕了。電話那頭半天無語。一時我氣衝腦門,摔了電話以後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就是我愛了十五年的男人?我還不肯醒嗎?三十分鐘以後,張凊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他會出現的,因為掛電話之前我告訴他我要生下這個小孩,並「隨便」找個人嫁了,當然我說的是氣話,因為我還抱著那麼一丁點可憐的幻想,幻想他會真情流露,幻想他會幡然醒悟因而娶我,但同時我也怨,怨老天真不疼我,為什麼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測試他的愛呢?給了我一個孩子卻是用來懲罰我多年來愚蠢的癡情 - 可是我多想要一個我與他的小孩啊!

「我不可能讓妳懷著我的小孩嫁給別人!」張凊面無表情地說。
我心一沉,決定從頭到尾不說話。
緘默了一會兒,他又說:「妳到底在想什麼?這....不對嘛!」
我還是不說話。
他有點毛躁了,「妳說話好不好?」
我看著他,拚命忍住眼裡呼之欲出的淚意。
他聲音變了,「妳怎麼回事啊?這樣好玩嗎?」
說著,他開始拉我的手,我掙脫,他又拉,我又掙脫,拉來拉去拉出了火氣,我突然怒不可遏狠狠甩了他一個大耳光,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暴力攻擊。終於我再也憋不住哭出聲來。

在他來之前的二十九分鐘裡,我演練著各種可能性:謙恭低下委曲求全,又或者,冷靜地跟他談判?但談什麼呢?我真的要他娶我嗎?但他為什麼不能娶我呢?那麼,我們浪費這十五年幹嘛呢?只為了冷冷地、互相折磨?這是什麼愛?難道這麼些年來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極大的誤會而我們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忍戳破?

外面的天色一吋一吋地亮了,整夜,張凊無情而堅決的抿著他好看的薄唇,坐在我對面看看著我,似乎等不到我的答案就不打算離去。而我已哭得全身虛脫,再也沒有力氣了,我決定暫時讓步,好好睡一覺,一切等醒來以後再說吧。於是我放軟口氣,跟張凊說我會考慮他的建議,請他回去,我們再來商量該怎麼做,至少他表面上是相信我了,出門前他甚至回過來緊緊地抱住我,這一抱我又崩潰了,我泣不成聲地問他:「張凊,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懲罰我這麼多年?」
他慢慢地推開我,眼裡似乎有淚光迅即閃了一下,然而,我想是我眼花了,因為我聽到他平靜地說:「我還是愛妳的,但是,我永遠不能原諒妳的背叛。妳讓我的生命中再也沒有『愛』這件事了。」
霎時我眼前被強力曝光般「嘩」的一下,緊接著是一片空白,不是任何感覺就只是空白,這空白的一瞬間極短暫卻巨大,巨大到我沒有任何的知覺,等我再度意識到自己的時候,張凊早已離去。

2006-04-18

玫瑰達人 (46)

Book of Blood by JJ Deakins

探頭探腦地踏出陽台,眼睛快速搜索了一溜兒,並沒有我又怕又愛的「鬼影」埋伏,正鬆了口氣打算進屋,猛地一下我愣住了 - 在白玫瑰邊搖曳的「不明」頂端 - 它現在有我腰部的高度了,明顯的有幾個金黃色的光點跳動著,彼此正追逐嬉戲般。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謹慎地挪動步伐,慢慢地接近。然金黃色的光點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加光亮耀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亮的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我人已經到了明晃晃的海灘上,而在我面前十公尺處的,卻是那個我曾經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陪著她走了好長一段路、皺著眉頭的小女孩。我正想開口喊她,不料她跋腿就跑。「等等我!」我追著她:「小心要漲潮了-」可小女孩早一溜煙失去了蹤影,我只有放慢腳步,沿著海邊,彷彿在尋找什麼似的左顧右盼,但此時我已經想不起來我要找的人到底是誰了?念頭方轉,海面風浪遽起,波濤洶湧,寶藍色的海水如梵谷筆觸般旋轉著,水珠子像煙火一樣迸裂、『噗吱噗吱』的,在半空中炸開,看得我目眩神迷,忽聽有人大喊:「快逃!快逃!有蛇!」果然海灘上躺著大大小小的蛇屍,有的已發出腥臭味。我心裡除了厭惡並不害怕,一邊跳房子似的左閃右躲,一邊還想著:經過鎮公所時一定要進去臭罵他們一頓,而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喊:「薇姊姊!薇姊姊!」於是我跟隨著聲音,拐進一條陰濕曲折的小巷子,巷口是有個隱約若現、小小的、紫紅色的背影,彷彿跟我躲貓貓似的,我一鼓作氣,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那個紫紅色背影,冷不防紫紅色背影回過頭來對我嫣然一笑 - 居然是咪咪,我童年的玩伴,又濃又黑的頭髮隨風飄著,並發出陣陣的玉蘭花香。「薇姊姊 -」咪咪開口叫我,歡天喜地的,一如童年,我驚呆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然後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是羅德慘無人色的臉。

據羅德形容,他發現我的時候我正坐在陽台上哭得好傷心,把他給嚇壞了,連哄帶騙把我拉進屋裡,不但幫我洗了澡換了睡衣,還騙我吞下一棵鎮定劑。他說我渾身濕透好像剛從海裡游上來的,腳踝還有泥沙。問題是我根本不會游泳啊?所以我當然不信,然而羅德也沒有理由騙我,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所有的記憶只到咪咪叫我「薇姊姊」那一聲嘎然而止,再來就是羅德喚我回到現實的深夜三點二十七分,而他說的洗澡換睡衣,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兩人越說臉色越難看,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 - 羅德是個物理博士,對於怪力亂神的現象尤其嗤之以鼻,從他的表情看來,他認為我在撒謊。
突如其來,心灰意冷的感覺流遍我全身,我不想解釋了,「OK!」我說:「你說的都對,是我在開玩笑,故弄玄虛。」
羅德要我答應他以後再也不許開這種玩笑。「哪裡有以後?」我心裡這樣反問他,但既然我都彷彿決定了什麼,多說這麼一句話,又有什麼意義呢?遽然想到那棵白玫瑰「迷情香水」,買的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怎麼好端端的我們的感情就迷霧似的再也看不清楚彼此,難道 - 是個文學的隱喻嗎?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還笑不可遏那才是要命。羅德一臉不知所措,跟著氣呼呼的把自己關在另一個房間,第二天中午我醒來以後,發覺他和他的行李都不見了;羅德走了。奇怪的是,此刻我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

2006-04-17

詩意

shut in by j gizzi
她的這個晚上,看起來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在收到離婚證書的同時,又意外接到被資遣的電話 - 都說好了嗎?她不禁慘笑:她的婚姻正好跟這份十五年來唯一的工作等壽,也就說不上到底哪件事對她比較殘酷。鏡子裡她看見的是一個皮膚暗沉乾枯、嘴角與胸部正比賽下垂的怨婦。「妳還可以再醜一點。」她面無表情的對自己說,然後拿了一瓶價值三千五、她平時都捨不得擦的除皺精華露,厚厚實實的抹了一層在鏡面上,鏡裡的人立刻朦朧了起來,彷彿橡皮擦褪去了她身上所有歲月的痕跡,而她好像真的因此得到了安慰而自我平衡地想起:其實長久以來她不早已與外在的世界達成了一種奇異而平和的妥協嗎?不過就是 Game Over、玩完了呗!只要是人、不都有Game Over的時候嗎?差別在於有些人不太自覺:明明玩完了卻以為還沒玩完,還在拚命地玩。她只是在清楚自己的底牌以後,就決心丟牌但表面仍不動聲色的另一種人。雖然她不擅長於虛張聲勢。
「決定不玩」這個念頭在她腦海升起以後,馬上她就覺得自己該站起身來,走出門,並一去不回。而「一去不回」這個想像,稍稍令她覺得自己又好過了一點,接著她又想:為什麼不去買包煙,用力的、從頭到尾、好好的抽它一根完整自足的煙呢?這十五年來,她甚至連抽根煙這樣的小樂趣,也只能被偷偷的、斷續地完成。也對啊!她自言自語道:乾脆出去買包煙,好好抽他一個下午一個晚上,坐在客廳裡坐在床上光明正大地抽,抽它滿身滿屋子的煙味,誰怕誰誰又在乎誰?反正她老公不可能回來了,就算回來 ─ 老實說她已經無所謂了。無所謂這個念頭又令她更興奮了一點,於是她抓起錢包、抬頭挺胸地出了門。



未完

2006-04-15

老色狼與小女生


88Pearl by Bella James

大家早知道老朱是個老色狼,這不稀奇了,但以六十歲的高齡居然傳出老來得子的消息 - 這會兒老丁、老趙、癡李幾個老朋友正調笑的調笑挖苦的挖苦,等到門一開老朱「嘿嘿嘿」笑聲響起,大夥兒再定睛一瞧,跟在老朱身後的竟是個脂粉不施的清純小女生,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瘦削的身材已不復腰身。於是老丁第一個把他基督徒的聖經臉擺上、嘴一呶、鼻孔噴氣,跟著搖搖頭、大步走開。

四個老頭中我最早認識的是老趙,他是個瘸子,也是我老公的老鄰居,我老公走了五年多,頭兩年我過得簡直糟透了:每天只要看到有樓就想跳,看到繩子就想上吊。老實說不是我多愛他,實在是我毫無謀生能力。直到有一天老趙突然出現在我打工的速食店裡,剛開始我還不好意思叫他,但依舊被認出來了,知道了我的處境,老趙便自告奮勇地說要幫我,我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抱著且戰且走的心情跟老趙打情罵俏也過了三年,但也僅止於如此了,光想到他那腦滿腸肥、連呼吸裡都擰得出油的模樣已令我倒足胃口,雖然我已年過三十,也不算什麼美女,但我看透了、我這輩子不要男人總可以吧?!反正我所碰到過的男人;包括我老公就沒一個好東西,男女之間的事,我從來就沒指望過;不就是各取所需、虛情假意一場罷了,我身邊所有的姊妹淘、包括我媽那一輩的女人,就是最好的活證據。不過話是這麼說,裝裝樣子總是要的,否則憑我?哪來的本事在三年之內就擁有一家咖啡店?說擁有,其實也只有五分之一;主要是老丁、老趙、癡李幾個連老朱在內,每人投資了我二十萬,我則以工換乾股,再拿一份薪水,雖然辛苦了點,但比起從前,日子好過多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幾個老頭在錢方面還算乾脆,其中又以癡李人最好,話少,又不佔便宜 - 這幾個老男人雖然同齡,可身心狀況卻有很大的落差,尤其在「性」事上面,老丁就常嘆著氣說道他起碼有二十年沒有性生活了,所以只要老朱一講到女人他就吹鬍子瞪眼睛,而老朱,越是看他這樣就越講得眉飛色舞,這兩人就像鬥雞,一句話可以鬥得臉紅脖子粗,可卻樂此不疲。兩人從大學鬥到現在已四十多年了,老趙就常譏諷他倆前輩子一定是世紀情殺案的男女主角,這輩子來做朋友,實則是來尋仇索債的。

老朱並不在意老丁的拂袖而去,依然興沖沖地介紹小女生:阿麗給大家認識,只是老趙和癡李兩人難免受到影響,虛應了一番,便相繼離去。老朱從來就是個不識時務的老頑童 ─ 都這把年紀了,出入的場所不是撞球場就是小鋼珠店,六十歲活得跟十六歲似的生龍活虎,私底下還真羨煞了那幾個早已齒牙動搖的老朋友。只見他嘻嘻哈哈追了出去,說是有事忘了跟老趙交待,丟下我和阿麗兩人尷尬地對坐著 - 其實是我比較尷尬,我實在有點生氣: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幹嘛跟著老朱這個糟老頭?老朱是有幾個閒錢,但大都掌握他老婆手裡,多年來他老婆對老朱這些風流爛帳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花到她一毛錢,不找到她家門口就好。卻是老朱的兒女對父親多年來的惡蹟頗有微詞,甚至翻過臉幾年不讓他回家。然依舊改不掉老朱性好漁色的本性。
唯一我不明白的是,多年來我認識的老朱一直迷戀那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熟女,比如說我 - 就老實說吧!老朱曾不止一次的向我求歡,礙於他是我的股東又是老趙的朋友我才沒有拆穿他。其實老朱並不討人厭,自從求歡被拒後他便當我心理醫生似的開始傾訴他的性苦惱,據他描述,即使以六十歲的高齡,他仍有異常的性需求,每天早上他的小弟弟總是先於他醒過來─
「那為什麼不去妓院呢?」是的,我也這麼問他。
老朱的臉立刻小籠包似的皺起,「沒人肯做我的生意啦!不是叫我阿伯卡緊喔,就是當笑話講給別的嫖客聽。而且沒有感情的,我也沒辦法。」

這麼說來,眼前小茉莉花似的阿麗跟老朱是有感情的囉?我的眼睛不由自主掃過她的小腹,同時不小心嘆了口氣,阿麗馬上對著我燦然一笑,「姊,」她叫我:「妳做這家咖啡店賺不賺錢?」
到底是個小女生,一點都不肯隱藏。
於是我煮了杯咖啡給阿麗,看著她一瓢一瓢喝湯似的,我對她的來歷更起了懷疑。
「阿麗妳是哪裡人?」
「我媽本省人,我爸-」她咂咂嘴:「我不知道,我一生下就沒爸。」
「喔!」我一下語塞了,馬上對她多了點同情。
「不過我乾爹是江西人,我就當江西人好了。」阿麗笑著說。
「妳乾爹?」我一怔:「老朱?」
「嘿呀!」阿麗漫聲應道,眼珠子溜溜地轉。
「妳看起來,跟老朱還真有點像。」我漫應道,心裡卻不滿老朱的作為,還好意思當人家乾爹?可真是越老越下流。
「怎麼認識妳乾爹的?」於是我又問。
「在小鋼珠店認識的,我在當記分小姐。」
「為什麼會認老朱當乾爹的呢?」
「啊就有一次啊!」阿麗逕自從粉紅色的皮包裡拿出一包白長壽,抽出一根,點了起來。「我下班以後,幾個店裡的老客人說要帶我去宵夜,我就跟他們去了。」她噴出一口煙,突然想到:「姊妳來一根?」
「我正在戒煙呢。」我笑著說:「然後呢?」
突然,阿麗抿著唇不說話了。一秒,兩秒....十秒以後,豆大的淚珠簌簌地掉了下來。
我一時慌了手腳,趕緊拿了盒面紙給她,又幫她添了杯咖啡。而阿麗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一邊用力吸煙,一根接著一根,空氣中只有煙紙『劈啪』『劈啪』燃燒的聲音。
「老朱 - 他欺負妳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阿麗搖頭:「不是,我乾爹對我很好。」她抹抹滿臉的眼淚鼻涕:「姊不好意思我去上個廁所。」
「在門後右手邊。」我指給她看。
不由自主的,我拿起阿麗的煙,點上,裊裊的煙霧中,我又看見了我媽的那些爛男人,房客一樣的進進出出,毆打她,羞辱她,卻狗一樣的,索求她 ─ 是的我也是,從小父不詳。十四歲那年我終於逃家,身上除了一張泛黃的照片外一無所有,據說照片裡眉清目秀的男子就是我那無緣早夭的老爸,我媽從來沒有提起過他。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值得我愛的男子,大概就是被死亡凍結住的我爸爸了。而且,我甚至想,幸好他早逝,否則誰知道他會不會也如一般的男人,越老越窩囊,越老越好色?

走出洗手間的阿麗換上一副笑容,我知道她不想提,我也就不問了。都是苦命人,我知道的。阿麗左顧右盼看來等不及了,不一會兒說是有事先走,讓我跟老朱說一聲。
阿麗剛離開,老朱跟著就踏進門,才坐下打了兩句哈哈,我便開門見山地問他:「老朱你給我老實說,阿麗懷的孩子真是你的?」
老朱張大了嘴,先是想否認,被我狠狠用力地一瞪,馬上他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堆起一臉討好的笑容:「姑奶奶妳真聰明,怎麼被妳看出來的?」
「你別管我怎麼看出來的。你倒說說,騙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這麼喜歡當老不羞?」
「姑奶奶饒命。」老朱可憐兮兮地說:「我也是不得已的。」
於是老朱源源本本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原來,那天深夜他從小鋼珠店出來,看到阿麗渾身是傷的躺在巷口呻吟,便趕緊送她就醫,填寫資料時確赫然發現,阿麗的母親竟是他二十年前的老情人,老朱還怕是同名同姓,故而旁敲側擊問了阿麗好幾個問題,越問越心驚:可憐的阿麗從小就死了母親,一個人掙扎到了今天,再一問,阿麗正好出生在她媽媽離開老朱的半年後,這麼一來,老朱完全明白了阿麗她媽當年不告而別的原因了。
「如果當年我敢跟我老婆攤牌,阿麗她媽就不會早死,阿麗也不至於受這些苦。」老朱悔恨地說;那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嚴肅表情,想不到老朱並不是表面上那般嘻笑怒罵,於是我輕聲地問他:「那麼,阿麗的孩子是?」
「唉!可憐的阿麗,」老朱嘆口氣:「就是那晚上-」老朱說不下去了,我也懂了。各自沉默了一陣,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那…為什麼不拿掉呢?留著孩子,她一個小女孩怎麼過啊?」
「阿麗的個性就像她媽,死倔,」老朱莫可奈何地說:「我會再勸她的,不過為今之計,就是給她一筆錢先安頓好她未來幾年的生活,所以啊!我才出此下策,其實我是要借老丁的嘴,跟我老婆打小報告。」老朱笑著說:「妳不知道吧?當年在學校的時候老丁多迷戀我老婆啊!可是我老婆卻選擇了我,氣死他了。所以他老說我老婆是一朵鮮花-」老朱一臉捉狹:「妳以為這些年來他跟我玩假的?嘿嘿嘿!我就來個將計就計,反間他一計。」
「你老婆知道了不就跟你離婚了嗎?怎麼?你看開了?不怕了?」
「那怎麼辦?我欠阿麗母女太多了,趁我還有口氣在,好好彌補她幾年吧!」老朱嘆道。
四周突然變得好安靜,我發覺自己竟有擋不住的淚意,趕緊笑一笑,順口問老朱:「餓不餓?我下碗牛肉麵你吃。」
「餓是不餓,」老朱笑瞇瞇地指指褲襠:「這裡卻餓壞了。拜託屁股借人家摸一下下就好。」

註:大概五年前吧 !! 有朋友從美國回來,說是要打撞球,隨便找了一家位復興南路的花式撞球場。雖然我們四個女生,都還做中性打扮,混在球場裡一群年輕男孩中不算扎眼,扎眼的在隔壁檯:四個老頭和一個年輕女孩,年輕女孩渾身109 辣妹裝扮,本來我以為是幾個老頭找的"援交妹",心中還挺不爽的暗罵那幾個老頭"老不羞",後來聽女孩老叫其中的一名老頭為:把拔,女孩離去後,聽到幾句老頭們的對話,隱約想像故事輪廓。

2006-04-12

玫瑰達人 (45)

buffet505

我的朋友都說我其實是個賢妻良母的料:無論是烹調或家事,我都有蠻高的評價。也許是從小我母親訓練得好吧!她教過我很多手藝講起來別人都不敢相信;包括釘棉被、打毛衣、鏽花、包粽子、做湯圓甚至打四色牌這些絕活兒,至於那些餵雞煮飯蹓狗擦地的事兒就更不用說了,從小我就得分擔家務,小時候當然叫苦連天,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真感謝母親的調教。有一次在亦芳家吃飯,吃完菲傭收拾好在洗碗,而我們坐在餐桌旁喝咖啡,怎麼看我就是覺得那餐桌不順眼 - 表面上一層霧霧的像沒推散的臘,於是我用熱水擰了塊抹布,重新擦了兩趟,立刻桌面上光可鑑人 - 連螞蟻都可以跳霹靂舞了呢!看得亦芳目瞪口呆,直要我再示範一次給菲傭看,事後她說她根本無法想像我竟然是個會做家事的人。
想到亦芳,我就慚愧不已。我有好多年沒跟她聯絡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可好?也許哪天我準備好了心情,再去見她吧!
胡思亂想著,一條魚已蒸在鍋上,湯則在隔壁「噗吱」「噗吱」地燉著,等他回來以後再把青菜炒上,鳳梨也切好擱在冰箱了,看看時間他也該回來了啊?正當我發出疑問時他的電話就響起了。
喂!寶貝 -」他叫我。我的心跟著一沉,通常他會叫『寶貝』時都不是好消息,「趕不回來了,朋友臨時約我吃飯 -」
「好啊!」我爽快地說:「你去啊!」就把電話給掛了並關上,連家裡的電話插座一併拔掉。我最恨他這樣對我了,好像我永遠是最後一個選擇,這種事婚前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雖然彼時我沒說話,但不代表我不介意,畢竟我們現在是夫妻啊!不是該對自己的承諾負責嗎?而且早一點跟我講會怎麼樣呢?非等到我菜都做好,眼巴巴地望著鐘結果一場空歡喜,氣得我連胃口都沒了,想一想我還是把飯菜端上桌,晾在那兒,等著他。
十一點多他總算帶著些許醉意回來了。我不想跟他大吵大鬧,我也不是那種大吵大鬧的女人,我只會生悶氣,悶死自己的愛意。 當他看到桌上的飯菜時居然說:「哇!看起來好好吃,我再吃一點。」
我愣了一下,實在沒辦法兇巴巴地說:「我不許你吃。」只好把魚把湯熱了,端上桌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了那條魚是完整的,略帶歉意地說:「妳沒吃嗎?真是對不起啊!那個科技公司的老闆硬要送我回台北,又堅持請我吃晚飯 -」
「也不至於吃到現在吧!」我還是沉不住氣,不滿地回他。
「吃完飯又去了家酒店,坐了一下就回來了。」跟著他講起酒店風光,裡面的媽媽桑和小姐如何又如何,一臉很興奮的樣子。越聽我越火冒三丈。
「你難道沒法跟人說你老婆在家等你嗎?」我很想問他這句話,但出不了口。這陣子我有些體察,「老婆」對他來講,還真是個陌生又深奧的名詞。怎麼辦呢?這些我都得概括承受嗎?
這夜,他的鼾聲之大,特別難以忍受。
翻來覆去始終沒法兒入睡,我只好起身泡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旁,邊啜飲著咖啡,邊聽著浪濤聲。今晚風大,吹得浪嘩啦嘩啦地響,天色異常的藍,三點鐘方向掛了個金澄澄的大圓月,再一抬頭;兩點零八分,月亮陡然跌進海裡。海面沒有折射,天地間卻仍是一片靛藍,藍的發亮,其中隱隱有群山起伏的墨線,對岸的燈火安靜得似乎凍住了。我突如其來有了一個衝動,彷彿一根無意拋進神秘海底的釣線,在那未知的下一刻,誰也不知道海面上將會跳出什麼東西來。於是我秉氣凝神,躡手躡腳走近他的行李箱,輕輕地,拉開拉鍊,偶爾回頭,望著床上睡得香甜的他,多謝酒精讓他今晚睡得不省人事,我任憑心中的惡魔一吋一吋地現身,並回眸,對我嫣然一笑。而且我一點兒都不想替自己辯護,說什麼這是我第一次偷看他的私人物品,那只會顯得我之前所有的小心謹慎無非是一種變相的矯情罷了。我才不管呢!就讓那些專門說給別人聽的狗屁藉口、隨著月亮沉到海底吧!皮箱的夾層裡有兩本護照,我翻開一本,再翻開另一本……嘩啦啦的海浪聲隱去了,我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像個唧筒上下『咻咻』地抽著,不同的情緒和想像在其中不斷地翻滾著膨脹著並擠壓著。不知過了多久,我發覺自己手中的咖啡變成了半杯威士忌,下意識的,我一仰而盡。一陣嗆辣立刻充滿了我的口腔鼻腔,瞬間腦袋花花的閃了一下,正後悔自己幹嘛喝得那麼猛,又不是跟人拼酒說,突然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陽台上傳來了窸窸窣窣,聽起來像是風吹著塑膠袋的聲音。平素我就是個大膽的人,酒後更是想都不想就往陽台走;頂多是哪兒飛來的垃圾、或裝肥料的大紙袋沒綁好吧?我自忖,走出陽台卻不見任何異狀,既沒有垃圾也沒有其他,而窸窣聲也消失了。我望了望幾株迎風搖曳生姿的植物,想了一會兒,退回屋裡,才剛關上落地窗,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回,卻像是有人狠狠地撕紙似的,我怔忡了五秒或者十秒吧 - 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太快上頭的酒精頓使我的時間感似是而非了起來。跟著我腦海裡划過一個念頭:最可怕的事?不就是鬧鬼嗎?我不是常跟人說我還真希望自己有見鬼的命嗎?

2006-04-04

玫瑰達人 (43)

就有這麼巧,剛好朋友轉寄一篇文章「感情的殺手」,看過後異發覺得我是犯了好些嚴重的錯誤,例如1.我在乎他比他在乎我多 2.遠距戀愛 3.對方不是自由身
其實第三點我也只是懷疑,不過卻是越來越懷疑;我覺得他太神秘了,認識一年多,我幾乎不曾聽他主動提起他家裡的事,除非我開口問,然他也只是含糊其詞,匆匆帶過。
有幾次我問他要不要跟我母親見個面吃個飯?他一口回絕。弄得我很不高興。難道我們永遠這樣不見天日嗎?原先那個「怕麻煩」的理由,如今看來是既脆弱又不負責任的。但我沒辦法跟他理論,我知道我自己,一旦動了氣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何況這是人之常情,他可以花一天的時間去高雄參加他屬下的父喪,卻沒法跟我的母親見面吃飯?光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堵住似的,什麼情啊愛的,再也無法流動,對他的不滿也漸漸滋生出來。儘管這樣的感受可大可小,然而一旦被引發出來,這些怨懟便舖天蓋地,像一幅大黑幔將我牢牢實實地罩住,而一方面我不免又埋怨自己過於神經質,於是我又試著無動於衷,企圖忽視自己這種種反覆無常的不安與焦灼,我太有經驗了,這是愛情另外一個名字:惡魔;也是我藏匿在暗處的面孔。有時候想像力就像惡魔的咒語,它推著我步上懷疑與嫉妒的懸崖,它竭力造出種種自我傷害的意象,並以一個意象餵養另一個,像水銀一樣的自動結合,壯大。更可怕的是,這個惡魔他從來不死,他也不針對任何人 - 或說他的確是針對每一個人,每一個陷進愛情裡的人。話雖如此,唯有這惡魔似的想像力令我真真實實地,感覺自己是在愛中,那麼身不由己,生死一線。
我深深知道那蛀蝕在我愛情骨髓裡的癌,從來沒有痊癒過。唯一能治療自己的事,似乎只有不斷地書寫 - 這也是我從十六歲、認識張凊開始,這漫長顛簸的愛情路上,所能恃以對抗的,僅有的出口了。

沒想到正當我沮喪的半死時,我先生突然打了個電話回來,我本以為他走了呢,霎時我破涕為笑,「你在哪裡?」我毫不猶豫地問,早把前兩天鬧情緒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在新竹開會 -」他頓了頓,可憐兮兮地說:「我可以回去了嗎?」
「快回來吧!」我眉開眼笑地說:「晚上我作清蒸石斑給你吃。」
於是我趕緊去市場買了條活石斑,又買了些青江菜,蘿蔔和排骨,再去燒臘店切點叉燒和油雞 - 這一頓可真豐富!可能我想補償前兩天他飽受虐待的精神和胃腸,說真的,仔細想想我自己都要臉紅;沒事兒跟自己過不去,哪有人為了一句玩笑話就拗成這樣?不但幼稚還蠻不講理。我真慶幸他比我成熟,肯讓著我。這麼一來,我又歡天喜地地覺得我們可以天長地久了。回程時碰到個推著板車賣樹苗的婦人有幾盆玫瑰長得不錯,主要是她修剪得好,矮矮的已有四、五支分枝,還有花苞,我挑了盆白玫瑰,順口問到它的名字,賣花的婦人說叫「迷情香水」,衝著這個名字我非買不可了。於是我左手拎著魚肉菜,右手捧著迷情玫瑰,就很沒出息的,覺得自己幸福,太幸福了。 

玫瑰達人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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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後的第三個禮拜,一早迷迷糊糊接到我先生的電話,他仍像以前一樣為了某種樂趣而不聲不響地來到- 電話裡他興高采烈地說:「我再過一個鐘頭就到了,趕緊把妳床上的男人轟走吧。」當然是開玩笑的,我知道,他這麼講過好幾次,奇的是以前我的反應都是哈哈大笑,可這回我卻沒來由的生氣了;以前我只是他的女朋友,即使我的床上真有別的男人,那也是我的自由。但如今我已是他的老婆,如果他還是這麼大剌剌地開這種玩笑,那是不是表示,他認為即使是結了婚,也仍然享有性的自主權。 但這話我說不出口,說出來只顯得自己無趣又小哩小氣,然而一想到他鎮日飛來飛去,很可能每個城市都有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我就鬱抑得說不出話來。問題是我以前根本不在乎啊?!或許這才是令我生氣的理由;竟然因為結了婚就沒來由的變了一個人,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
我一直沉默著,好一陣子。
電話那頭的他顯然莫名其妙:「喂?喂?妳怎麼了?喂?喂?」
我還是不說話。
他急了,「喂?喂?妳聽得到我嗎?怎麼回事?」
又隔了好一會兒,我才懶懶得開口:「回來再說吧!」砰一聲就把電話掛上。
一個鐘頭以後,他陰霾著臉出現在我面前 - 我們都陷入了壞情緒的詭計裡,而越是看到他這樣,我就越生氣,一晚上坐在我的電腦前,不肯上床。
「睡覺了吧?」終於他開口問道。
可是我沒回答他。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離開家去上班以前,我仍一句話也沒講。餐桌上的早餐原封不動的放在那兒,皮蛋豆腐、起士烤蘆筍、小魚花生米和雜糧稀飯,沉默地一直擱到第三天早上,我也不肯去收。於是他提著行李離開了,臨走前他抑住所有的情緒,刻意地笑了笑,壓低聲音說:「我終於走了!妳要保重自己。」
我不想猜他是什麼意思?也許他成功的被我趕跑了呢!?我也只是輕輕抱住他,吻了一下他的面頰,不小心掉了顆眼淚在他的衣領上,幸好他沒有察覺。關上門的時候,他的眼神充滿了悲傷的溫柔,然而我竟感覺到幸福,昏昏沉沉的,又彷彿十分憂鬱,心頭飄過一陣又一陣的陰雲,游移不定的述說著愛情裡一切不可言傳的宿命。只可惜這些細微的感情,我無法與他分享。他不會懂的;我倆本來就是不同質料的人。

為了不讓自己太專注於悲傷,我出門散了會兒步,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老街上的書店,不由自主的,我又踱到了植物區,並拿起一本叫〈葉子博物館〉的圖鑑,竟然一翻就翻到了一種叫「大葉落地生根」的多肉植物,很像年前被我連根拔起的那棵疑似仙人掌,我趕緊結了賬,衝回家上網去查:
大葉落地生根:景天科,拉丁名 Kalanchoe daigremontiana,原產非洲馬達加斯加島的熱帶地區,為多年生草本植物。喜溫暖及陽光充足,耐乾旱。株高五十至一百公分,直立,褐色。葉對生,肉質,長三角形,十五至二十公分長,二至三公分寬,邊緣有粗齒,缺刻處長出不定芽,風一吹就落地生根,長成新株。
原來葉子邊緣那些小小的鋸齒就是不定芽,好像孫悟空拔下的汗毛,「咻」的一吹就變出許多分身來。書上說這便是無性生殖。突然解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照理說我應該很開心,但奇怪的是我也只高興了一下下,立刻又生出一股微微的悵然 - 很多事情彷彿也是這樣,不知道的時候才是最美的 - 雖然這真是一種惡習,我也知道,但我就是沒辦法,沒辦法的事,不才叫習慣嗎?

「妳到底怎麼了?是誰把妳掉了包嗎?為什麼一點都不像我剛認識妳的時候。」有一次我先生似真似假地說。
我只能望著他一臉愛莫能助的苦笑。因為他說的一點不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今看來,我的轉變只不過是厭煩的一種預警,一種倦慵的癥兆;結婚不到一個月,我竟然開始有種後悔的念頭,螞蟻般爬在不經意的一瞬間;彼此的對望,一句無意義的玩笑。然而矛盾的是,當他不在時,我卻又瘋狂地想著他,幻想著即將碰面的細節,甚至床上的歡愉。他不在我也煩,他在我更煩 - 就想起小時候電視上一個廣告:一名女子懨懨地坐在床邊愁眉不展。而台語旁白是這麼配道:「來也仙,不來也仙..」,當時我一直追問母親,卻始終不得其解。後來才知道這是個賣藥的廣告,說的是女子的M.C.,經痛。該不會,我這段婚姻,不多不少,恰如女人的經痛吧?

記得有部電影,女主角每個月都要換一個男人並和他們瘋狂上床,然而到了下個月初,不為什麼的她就是必須離開原來的男人而去尋找新的床伴,一個月一個新情人,月月如此。她的月經是真實的,情人也是真實的,感情和需要更是真實的,但不真實的是什麼呢?電影並沒有提供滿意的答案,因為到最後,女主角仍然降服於傳統的、一對一的方式,並嶄釘截鐵的告訴我們,真愛跟固定性伴侶,是並行不悖的。當然對於這個結局我也不反對;雖說我覺得虎頭蛇尾的太過天真。而不得不承認的是,我對於自己這個遲來的婚姻也過於天真;本來以為結了婚可以幫助我穩定,成熟,可以讓我更實際地去擁有:擁有一個家,一個男人。但這兩個月來,我卻比從前更茫然,比從前更遙遠。時常我先生躺在我旁邊我卻感覺不到他 ─ 難道是我的問題嗎?可是我並沒有移情別戀或喜新厭舊啊?我仍然是愛他的啊。或者,這一向只是我自以為愛他而已? 。

2006-04-03

夢三則

untitled by David Phelan.
昨晚HBO 演了一部難看無聊的吸血鬼電影

沒想到稍晚就搭了便車作了一個夢 也是恐怖片
但鬼沒出現  是那個氛圍挺駭人
街上陰森森的  人心惶惶
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是吸血鬼

女主角是王祖賢
我則是負責保護她的類似FBI探員
我的朋友小雯是反恐訓練組長
教我一手刺殺絕招
就是用一根鐵絲繞在手上  磨尖  像錐子一樣
平常藏在手上看不出來

我保護王回到她家
她爸爸還要我們吃晚飯
但王很緊張
我們馬上要去參加一個書展
晚上8點在光復南路800號
王要去剪綵
而我順便要拿15本家栽之人去給張大春簽名 (馬地這個夢也太便宜行事了)

差15分8點
我叫了個車 卻怕司機是個潛伏吸血鬼
又查人ID(幹嘛?他是98網友嗎?) 又囉哩巴唆一大堆
好不容易到了書展會場

沒見到主角  卻見到詹姆士史派德 (性謊言錄影帶男主角)
拿著對講機走來走去
一副戒備很森嚴的樣子

我不知為什麼只想吃會場上的自助餐沙西米
看著WAITRESS收盤子就乾著急
連王祖賢都不重要了

一個恐怖喜劇的小白夢

後一個夢比較超現實
我終於夢見我爸爸了
他已經是垂垂老矣的模樣
但沒仔細看他的臉
夢中的我頗有受到驚嚇又十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重點是我住的屋子
是個奇怪的大樓
有前後的樓梯
卻謎宮似的
前後的出入口不一樣
你不知道你會誤闖進哪一家

我爸爸累了
要我帶他回家睡覺
於是我領著他穿梭在從未結識的鄰居家
非常害羞而驚慌的
卻怎麼也找不到我自己的住家

夢中我也見到我的貓哥哥
開心的尾隨牠 心想 這下可以回家了吧
沒想到牠領我走到 Supermarket - 那招牌是這麼寫的
要我幫牠買水晶貓砂

我想到我爸爸在等著我帶他回家
一急又一氣  就放聲大哭

這時候胸口一痛 就醒來了
貓哥哥正坐在我的胸前”now now”的叫
總有一天我會被牠壓成32-A

而我父親的確收到我的呼喚了
接連兩天
他來到我的夢中
今晨的夢比較沮喪
我是個癱瘓的非動物人
全身只有眼珠子能轉動 
我父親是很年輕的模樣
非常英俊 
他抱著我餵我吃藥
我的眼珠子轉啊轉的 似乎有話要說
跟著我父就說了:乖 不哭 把藥吃了
我就哭了....
在夢中我們父女第一次相擁
並說出對對方的愛(我突然開口了)

真感謝這個夢

2006-04-01

愛情新字《閒言閒語》

關於閒言閒語,除去語言的本身,至少還可以提供我們兩個互動的參考坐標:第一是閒話的供給者,第二是真實與虛構的道德暗示與角力空間。當然,閒話的供給者無非是人,而且他經常是置身事外又毫無瓜葛的第三者,如果明顯的與閒話的內容被談論的對象有那麼一點似是而非的關係,這樣的閒話就不純粹是閒話,更牽涉到了說話者的利益與心態,這種動機太多樣而複雜,還是讓我們把範圍縮小到愛情裡,那看似毫無瓜葛的第三者所提供出來的閒言閒語,究竟它傳達了什麼樣的訊息?我們又該怎麼聽?

與其說愛情是兩個人的密閉空間,倒不如認知它是一種孤絕的情境,而孤絕正是一種愛人的寫照,它存在於快樂與痛苦的擺盪中,種種情緒的更迭莫不是愛的演練,然而當它開始感到威脅,感到不安全的時候,愛情就變成了一個發痛的洞。所有第三者的意見 - 哪怕是出於所謂的善意,就打破了孤寂的狀態,所有的語言都會成為符號的蛀蟲,不但加劇了原本單純的痛,更攪混了已紊亂不堪的兩人世界。而通常,那些第三者,習慣以關心的姿態刺探別人愛情裡的點點滴滴,繼而發表他的看法,不僅是對當事者也對其他不相干的人;他會變形、扭曲、誇大、甚或擅加修改,其實那也許只是不知不覺中透露了他個人的心境,有些人需要藉著貶抑別人,惡化別人的狀況, 來提昇他自我受難的形象,並擺脫他自己的困境。很難分辨他到底是祝福呢?還是暗暗希望當事人跟他一樣甚至比他更慘?

免不了,我又要舉個例子作說明了。

A 小姐是位熱心又熱情的人,這點她的朋友都知道,但對於她的表達,大家都有些無福消受甚且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覺。理由無他,乃因 A 小姐的熱心業已越過朋友的界線;她會以自己的標準去度量別人的需要,把別人的情事都當成她的管轄,都得向她一一報告並更新進度。最令人困擾的一點是:她還會把她所有朋友的隱私,拿出來當公眾議題評頭論足一番,且都是在當事人缺席的情況之下,當然事後總免不了輾轉又傳回當事人的耳中,若有人心生不滿去質疑A 小姐的話,她便振振有辭地告訴對方:因為她「關心」。萬一對方再不領情,A 小姐馬上變成受害者的姿態,指責對方翻臉無情過河拆橋。

不過,A 小姐並沒有厚人薄己,她也是這樣公開展示自己的愛情生活:幾乎是以一種半強迫的方式,占據了大家相聚的時刻,她總有辦法接過別人的上一句話,繼續她的、或她的另一半、乃至於妯娌公婆間的巨細靡遺。也許因為她是個年輕氣盛的獅子座,總以為她自己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所有的聚光燈全打在她的身上:每次聚會,她都要從她初識她先生的甜蜜說到閃電下嫁,又從懷孕說到流產,一會兒忽然說起她先生酒後的拳腳交加,一會兒又破啼為笑說起她先生最愛搶她的麻油雞湯喝,說得是曲折迴盪悲喜交加。旁聽的朋友忍不住了便勸她,對於家暴還是不要縱容的好,A 小姐馬上一副人家要拆散她婚姻的表情反擊道:「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己負責。」在場勸了她半天的人頓時都成了青一陣白一陣的垃圾臉,結果只能不歡而散。可想而知這樣的聚會使得她的朋友們越來越懶得參加,雖說「友直 友諒 友多聞」,但日復一日的A 小姐不但缺乏自省的能力,反而變本加厲,去質疑那些與她漸行漸遠的朋友,她哀怨地四處宣布:人,還是無情一點的好,免得掏心掏肺地對待人家,換回的卻是忘恩負義,逼得她以後只能保護自己,選擇無情。她還一再的強調自己真的不是愛管閒事,而是朋友的求助,才令她「不得不」伸出援手,其實,她也有很多正經事要做,也沒那個義務幫別人解惑,但她秉著朋友的熱心與義氣,到頭來反被認為是多管閒事,她實在不知道她哪裡做錯了。

的確,我也認為A 小姐真不知道她哪裡做錯了。

在現今這個八卦當道的大環境下,每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蟄伏著一個A 小姐,她是人性幽微的共相,只不過A 小姐比別人直接,既不懂得也不覺得要隱藏。就誠實地說吧,從小到大,有多少人跟你講了一大堆別人的秘密又叫你不要跟別人講?而你自己,是不是也曾經這樣?然而最終我們必須學得教訓是:不管對人的議論多麼理直氣壯,到頭來它一定會以你自身不欲人知的秘密反撲你。

回到一開始所謂閒話中虛實的道德空間,其傳達的無非是說話者自身的處境,再以A 小姐為例,仔細推敲每次她對朋友的愛情發言,原來她都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必須假設她朋友的愛情正陷入跟她一樣甚至比她更慘痛的泥沼裡,如是一來,她才可以借力使力,藉著叨叨絮絮的說理,她才能跳脫自己的困境而以一個較理性超然的角度,去看見並分析自己的情緒,她的熱心與幫助其實是對她自己的。如是二來,她甚至可以覺得自己不那麼糟了 - 於是,這從不停止的閒言閒語幾乎變成一種心理治療的儀式,透過數落她別人的不幸,A 小姐重建了自信。

至於該怎麼聽呢?我是認為:為了身心健康與善良風俗,還是,不要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