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1

我沒有惡意

.你有過這樣的經驗嗎?經常,在街口,在捷運站附近,總是會碰到一些推銷東西或者要你填問卷的年輕人,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惡意。卻一直我沒有惡意的跟你走了500公尺,不斷地嘮叨或推銷,非把他的沒有惡意變成一種有意的轟炸直到你變臉方肯罷休。

我當然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大多數時候,因本性孤僻,我也真不想被某些個人所不耐煩的人或事情打擾。即便當我是作者,好像必須對所有讀者和顏悅色的時候。

是什麼樣的人會說我沒有惡意呢?我認為會說這句話的人勢必有個心理預設那就是:他覺得他已經打擾到你。所以這句話我的解讀不多不少恰恰是擋風玻璃,防彈衣。為什麼需要擋風玻璃,或防彈衣呢?不就是有意的入侵嗎?那麼被侵的人不能選擇 Yes or No 嗎?

我是個沒修養脾氣壞性子急的人,反應都在當下,即使看過再多的心靈書籍,做過再多的人生功課,也仍然受到情緒的左右。因為我畢竟還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堅持自己的笨,不肯圓滑、假裝看不見的人。

當然我不一定是對的,但,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我自己負責。

就像李宗盛歌兒裡說的:誰對誰錯真的有那麼重要?這兒是爭對錯爭是非之處嗎?還要什麼科學證據才能寫星座文章?別笑死人了。

這裡只是我寫文章的地方啊!

偶爾要跳出來為自己與讀者的互動辯解,老實說我還真覺得自己傻 B到沒命。所以拜託你們這些比我聰明比我有智慧的人就別費心費唇舌教導我了,你們會說的這些道理搞不好我比你們還會說,甚至寫成文章尚可騙騙稿費。

然則說的做的畢竟是兩回事,何況說別人的人生總是容易許多,不是嗎?

我從小就討厭權威,不喜歡服從,那也正是那些個愛說教的一早就被我不假辭色擋在門外的原因。

沒有惡意是不夠的,更要有大的善意。有時候那個善意僅僅是保持沉默,知道他人和我的界線在哪兒,讓對方完全是他自己。即使你看他不順眼,看他好像是錯的時候〈而你自己非常對〉,也都要有那個信心和敬意,尊崇宇宙法則和生命的選擇:讓他自己去走,自己去負責。

有沒有惡意對我,從來都不重要。

2007-11-15

拘謹的中年人之一夜情什麼的

她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每一次都一樣,不但了無新意,而且越來越失去想像力。但她已經不再生氣。
從八個月前,他的第一篇留言開始,她就讀出了這個男人,寂寞,好奇,想打打嘴炮,順便偷渡一下中年危機。她也沒有太討厭他,也沒有太喜歡他,討厭或喜歡都要有個前題:那就是好奇。
討好的留言無法使她好奇,暗示的留言亦無法使她好奇,尤其她又知道對方只是因為她是作家而好奇,她就更懶得好奇,作家有什麼好好奇的?往往他們是一群更脆弱更禁不起好奇的人,只是因為這個使用文字的身份而生出幻想,甚且嚴重的幻想到床上去,這就是,百分之兩百的沒想像力。
然而她畢竟答應了,見了面也上了床,速戰速決,因為上了床以後,才是真正故事的開始。
果然,無疾而終。
若是她再年輕一點她就會自我懷疑:是我的性技巧不好還是我太胖太矮太多話太愛笑?
還好她已經老的夠冷靜,冷靜到即使在床上、他發出聲音的時候,她都忍不住要笑出來。
因為她突然想到分門別類:那個時候男人大都怎麼說?
妳到了沒有?來了沒有?舒不舒服?還要嗎還要嗎?寶貝給我給我,Oh I'm coming ........
男人,你們為什麼那麼笨?她很想大聲地問啊。
她想過,如果有一天碰到一個什麼都不說,也不在意什麼到不到來不來的技術問題,那一定會是美好的性愛。
而美好通常只適合想像世界。
男人就這樣消失了。不再留言不再有簡訊,甚至連回也不回。
難怪那通電話他那麼生氣,責備她如責備女兒般嚴厲,說她逃避現實。
那時候她是生氣了:我若不是逃避現實的人今天你根本不會在網路上遇到我,而且,我們只不過談的是減肥。她說。她沒有說的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嚴厲呢?我們不過上了一次床而已。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對自己生氣;原來他指責的是他自己。
他的不快樂,他的逃避,讓他陷入泥沼;他只能攻擊一個比他快樂而且好像是有求於他的人。
可惜。她真的一度心動過:想要好好愛他。
然而這個結局也算是滿意。從此她對那些討好諂媚的留言更透明了。
她原來也是無心,無情的啊。
至於性,倒可以另外寫篇東西,拘謹的中年人之一夜情什麼的。
總要殺雞取卵廢物利用自我唾棄一下。

2007-11-13

死亡,其實我非常愛祂

這陣子身邊有幾個親近的人正與死亡擦身而過,Y 在化療的過程中對我透露出他驚人的遺囑,關於他的私生子和情婦,我說:暫時替你保密了,萬一你突然抗癌成功,我就可以一輩子勒索你........
他虛弱地笑了,走出醫院時我卻哭了。

Y 對我很好,他可能是我這輩子遇見過的唯一認真且不斷說要照顧我的男人,以致於那天看了袁姊的文章『我要照顧你』後,我竟難過的無以自處,我很氣我自己對於某些關係,要或不要,是那麼清楚甚至冷酷,那也就是為什麼我和 Y 一直保持著朋友的密度,聆聽他那一個又一個的戀情卻不必在乎,偶爾也適時的離開,以便於他的想念。

曖昧,往往是最甜美的距離;對於某些我打算要愛很久的人,我天生就知道,必須這樣的保鮮。
所以那天他說:我擔心妳啊!妳一個人 - 突然我就無法自己,就很想跟他懺悔,跟他說我這十年來的詭計,但我不要跟癌症妥協,更不要被時間吞噬,我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繼續地,讓我這樣偷偷地愛。
雖然這也是個極自私的角度。

我想我生來便是一個厭世的人,十六歲第一次自殺被救回來以後我睜開眼,發覺自己居然還活著,那感覺,比想死還絕望。

是我媽媽的眼淚留住了我。再後來,是我們家的苦難。
這些年來,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的走,我真有說不出的豔羨和愁悵。
是不是因此我儘量讓自己簡單,不留愛?不留恨?縱使再有愛再有恨,也學會了,一個人,偷偷地完成。

整夜,死亡在窗外徘徊嘆息,曖昧的味道飄浮著.........祂知不知道呢?其實我非常非常愛祂。

2007-11-10

寫情歌的日子

剛找到一本從前寫歌的筆記本,就是把常用字的韻母歸類整理出來的大抄。當年既沒有電腦,又不知增廣詩韻集成這些東東,只好辛辛苦苦,一個字一個字地寫。

我寫的歌不多,大概也就五十幾首吧。但比較是集中在1987到1989兩三年之間寫的,從藍心湄的『要不要』開始,製作人是哈林,那一張一口氣就寫了五首歌,算是過足了癮。

第一次寫歌時我才二十三歲,沒其他的原因,不過是認識了個男性友人叫歐陽龍,剛好那時他要出唱片,『愛在風中飛』,我幫他寫了兩首,只記得其中一首叫:七點的街燈下。是 Casablanca 改編的,歌詞的大意是一個失戀的男生站在女朋友窗外的街燈下 blah blah blah....然而龍先生唱得實在不怎麼樣,那張唱片也就成了絕響。

後來他的製作人陸續又找我寫了幾首歌,有給龍飄飄的〈夠力吧!〉有給楊耀東的,也幫吳大衛寫給田希仁,還芝麻陳艾玲,于台煙,霍正奇,娃娃,LABoyz也有吧?老實說真記不清楚了。

合作比較密切的製作人是庾澄慶和李壽全,他們的歌都很難寫,因為他們都很龜,呃!嚴格。

但哈林私下卻是極好玩的人,記得我們第一次約在國父紀念館附近的麥當勞,一見面就不約而同各自打翻各自的可樂,他一邊彎下腰收拾一邊抬頭問我:什麼座什麼座?也是獅子座吼。當場成為哥們兒。

李壽全是我好朋友的老公,我在小說裡寫的那個經驗是真的:王治平〈製作人〉找我替蘇芮寫歌,寫好以後約了椰如西餐廳,蘇芮要先過目。結果跟蘇芮一起出現的居然是我小學最好的同學小西,她指著我鼻子:妳妳妳,妳半天,我只好拼命點頭。我當然認得她,她從小到大一點都沒變。然後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妳怎麼長那麼高?(其實我一點不高,只是小時候太矮)

當然因為小西我就認識了壽全,壽全找我寫的第一首歌就是電影『五個女子與一根繩子』的主題曲《無怨的風》(?),葉歡唱的。後來好像入圍了金馬獎最佳電影主題曲?我也是聽說的,因為從頭到尾根本沒聽過那首歌,那年忙著去北京談戀愛,別的事全拋在腦後。

每次壽全一聽我談戀愛就皺眉頭,談戀愛不好!失戀好,失戀才寫得出歌來。他還這麼說。

當時我很想回嘴:要拆灶也得先起灶吧?否則哪來的戀可失?

但後來我自己也不免疑惑起來,搞不好我真是有意無意的為我那失戀人生創記錄也說不定,因我老懷疑自己是個被虐狂;越是淒風苦雨,活得越堅強 - 可不就是梅花?越冷它越開花。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談那麼些無益的戀愛,談了半天一事無成卻發現自己已忽忽中年,我那些戀愛要真寫出來,台北都要翻起一半。三十歲那年我在美國出了第一本短篇小說,很高興地打越洋電話告訴我的好友李立群,他卻說:是啊是啊,聽說了。台北市人心惶惶呢!真是氣死我了。前幾年我突然想到這事便當著他老婆的面跟他提起,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真要爆料,我還會等到這些人(包括我)都人老珠黃不值錢嗎?對我這麼沒信心。這哪裡是朋友說的話呢? 

說哪兒去了?喔寫歌。那為什麼後來不寫了呢?當然主因是我去了美國,脫離了這一行,再就是,那時候寫歌寫得好煩吶!隨便寫個什麼東西都像流行歌,動不動就押韻,簡直災難片一樣。

雖然我對自己沒啥高標的看法及要求,但文字對我而言,它不止是賺錢謀生的工具而已,文字承載了我太多的身世和感情,包括對我父親的敬愛,對自己那段叛逆少女的救贖,和中年這一段,潛心清修的自省,文字一直是我靈魂的救生圈。

我太知道以自己不愛被人拘束的性格,是不適合將文字變作商業演出的,因為我會先膩死煩死恨死我自己。還有個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優美的一流的歌詞啊!我再怎麼寫也望塵莫及〈當然,我指的是李格弟〉,所以乖乖的,當個聽眾就很滿足了。。

2007-10-15

我的好T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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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晚熟,呃!我是指對 T 這種身份和認知;從來我都待在異性戀的國度裡,演著你追我逃、你閃我黏的戲碼,一成不變卻永不無聊。直到那年,我歷經一場大失戀,一年都恢復不過來,我心裡焦慌啊,只好拼命出去玩,跑夜店跟跑通告似的,一晚上連趕好幾攤,而且一定喝到爛醉,回家再抱著馬桶,眼淚胃酸齊出。就在那時我認識了一個朋友的朋友,小雨,短髮纖瘦,乾淨好看,抽一種 Lark 的煙,喝純的伏特加,每當我跳舞的時候,她就端杯酒,站在人群中靜靜看我,微笑的眼睛彎彎的,亮亮的。

每次我到那家店一定遇見她,我們也就慢慢熟了起來,然後她開始會搶我的酒杯,陪著我跑不同的夜店,遇到男人過來搭訕時她會擺起臭臉,後來索性把我拉走,並堅持要送我回家。

我朋友才告訴我她是 T ,我恍然大悟。但我覺得不可能吧?至少我是不可能。

說是這麼說,然而我對小雨開始有一點無來由的心煩,想看到她又想躲避她的那種心煩,挺熟悉的那種心煩。

那次我們在高速公路上爭吵起來,她說我醉了,一定要我回家。我氣死了,說:你媽啦 ,The night still fucking young ok?她卻說:女生不能說 fuck。

我更氣,反問她:那妳男生女生?她很平靜地看著我說:我當然是女生。

幹!我說:看路啦!然後我乾脆直接挑明:我們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只愛男生。

就一路無語到了我家。我下了車,小雨看都不看我,車子『唰』地一聲開走。

個把月後再碰到小雨的時候,她身邊有一個比她還 T 的 T ,也是好看的不得了,我忍不住好奇便問了我們共同的友人,果然她們正在熱戀中。我就很訥悶啦,這這這.....兩 T ,也能愛得起來?

朋友譏笑我:異性戀的死硬派,性別標籤一定要那麼明確嗎?愛不就是愛了嗎?愛有性別嗎?

這麼一說我似乎有點通了,是的,愛如果只是肉體,那是有刻板的性別,但當愛不只受困於肉體,它是不是就超越了二分法?而得到一種純粹的共鳴和解放?

當時我三十歲不到,因為一次失戀,卻意外的窺見了愛的全貌。我其實有點高興。

不久場景轉到美國洛杉磯。

朋友要來錄唱片,帶了她的製作人Q,個兒小小皮膚白白,講話超好笑,唱歌超好聽。兩人都住我那兒。

有了小雨的經驗,我一下就看出 Q 也是個 T ,還是個可愛 T 。而那時候我只有晚上打酒店的工,時間一大把,所以常開車帶著她到處逛四處玩,打打鬧鬧的,感情自然增溫。

跟小雨不同的是,Q 每次都看著我嘆氣:妳們女人吶!然後搖頭。講多了我就作勢要掀她的衣服、看她的胸部,看她到底是不是女人。而每次我看上什麼,她就一臉『喜歡嗎?爸爸買給妳』的表情。我就戲稱她『凱子爹』。

我真的很喜歡她,那感覺很異樣,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不是肉體也不是精神,卻像靈魂的靠近。但是我真的不敢。

她們要走的前一天,我坐在客廳掉眼淚,我朋友睡眼惺忪地上廁所時發現我:問我怎麼了?

我說:慘了,我喜歡上 Q 了。

我朋友愣了一下才說:妳個 BB 醬 ( 對!我這個朋友就叫 BB 醬 ) 喔!都 Last call 了妳才........然後兩個人一起坐在客廳裡發愁。

第二天我送她們去機場,上飛機前 BB 醬跟我猛眨眼,幹嘛?叫我表白嗎?我不敢吶!我只敢哭得淚眼汪汪,一旁的Q 看著我直嘆氣,突然決定了什麼似的緊緊摟住我說:乖!我知道,我會再回來的。

我嚇了一跳,隨即開心起來,等啊等的,等了三個月,她卻牽著她前任女友的手,一起出現。

Q 的女友寶貝是個大美女,像把張瓊姿與林青霞捏在一起,更有白瓷似的膚色,一頭長髮烏黑飄逸 - 我想任何女人站在她旁邊都要黯然失色吧。然而 Q 的神情卻有些落寞,相對於寶貝的花枝招展,Q 的刻意安靜讓我有點好奇。

難免我自作多情的想:是因為我嗎?她覺得虧欠嗎?

你知道這件事最有趣的一點就在於:如果 Q 是個男人,當下我肯定怪他怨他甚至恨他入骨,但我對 Q 卻沒有一點埋怨,也許因為寶貝太美了, 美到那種我見卿猶憐的地步,而且之前 Q 告訴過我,她們曾有過的曲折和阻力,我應該替她們高興的,不是嗎?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那三個月的等待裡,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去愛一個女生,或說從今以後只愛女生。我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那麼你可能問我,那就是個雙性戀囉!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很多人都是這樣秘而不宣的性取向啊!

不!那不一樣。對我而言 Q 已經跨過了性別,變成我在靈魂上的追逐與渴望,我甚至無法想像和她脫光了、在床上做愛這件事, 所以當她與寶貝一起出現時,我在難過之際,卻又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多半的時候,我們是用肉體的慣性在談戀愛啊!

我曾跟 Q 聊過,她非常厭惡「她的女人」搖擺在雙性之間,她覺得那是一種背叛。而我聽了只是悶聲不響。

我心裡太明白她的潔癖對我會是個大考驗,以我那時的心情和環境,幾乎每天都有談個小戀愛的機會,那些會上夜店的男人通常沒幾個好貨,但正因為是爛貨所以嘴巴特甜且善於挑逗,而我又是那種嘴巴賤賤的女生,什麼話不敢講什麼場面沒見過?只要不玩到上床,我絕對是開心的,奉陪到底。就有過那麼一次 Q 陪我去上班,結果一晚上臉色鐵青。她討厭我跟男人打情罵俏。我心裡清楚,如果我們真在一起的話,那肯定是吵不完的。因為我沒辦法抗拒我愛演戲的天性。

我不確定寶貝知不知道我和 Q 的事,我覺得她是知道的,她總有意無意地說:莎兒,Q 借妳用一下,或者:我去 Shopping ,妳們要把握機會喔!等諸如此類的玩笑。終於有一次 Q 翻臉罵她:妳以為我們都像妳啊!

哇!這句話讓我的眼睛亮了起來,本來我是很壓抑的,不談寶貝也不談我倆,但這一下,說什麼我也得追根究底下去,我那喜歡聽故事的天性一旦被點燃起來,還真的,比任何慾望燒得都要強悍。

Q 似乎也在等我問她,她幾乎帶著一種解釋的急切說:之所以會帶寶貝一起來美國找我,是因為寶貝答應她回去之後就跟她分手。

分手?我嚇一跳,顯然事情複雜得超過我的想像。

那,寶貝知道我跟妳嗎?我問 Q 。

她不確定,但她看了妳給我的信了。Q 苦笑了一笑:她說妳文筆很好,想來看看妳。

我不說話了。雖然我很想問 Q ,那妳是不是打算分了手以後,就跟我在一起?
但是我不敢問吶,我怕萬一問了就要承擔後果。

望著 Q 我心裡止不住難過起來,她的運氣真不好,每次都愛上我們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今兒一整天癡癡傻傻的,原本有個約會,但就是天意,又錯過了,這是第二次了,So Malo Drama,連我這種慣溺做戲的人都瞠目以對,然人生不就如此?誰又模仿誰?誰又大過誰?

這種時候便知道中年女子經歲月淬煉出來的好處了 - 不慌不忙滷它一鍋紅燒肉,主角卻是肥墩墩的豆干 - 儘管愛情不再高唱主題曲,適時的填飽肚子打打牙祭,日子也還算過得美吧。

就讓我邊吃著豆干邊說回 Q ,做一個 Ending 。

根據 Q 的描述,寶貝就是俗稱的美麗壞女人,懂得折磨,偶爾承諾,更多的時候是無情,是善變,是不忠。Q 因此死去活來,痛不欲生。然每次在她下定決心分手之際,寶貝又帶著她天使的面孔出現。

反覆的煎熬並沒有使 Q 更聰明,只有益發虛弱。

為什麼呢?我甚至有點醋意地問:妳會愛上這種女人?〈我多狡猾地置身事外啊〉

不知道。 Q 沮喪地說:我的愛情從來都是這樣,只有這樣的女人會愛我。於是 Q 又告訴了我她的另外兩個愛情故事,光是第一個就維持了十五年。

真是嚇壞我了。十五年,我在那相同的十五年裡大概談過起碼十次〈不痛不癢的〉戀愛吧。
也許我們都病了,她病在太專情,我則病在太遊戲。

而這次我顯然是有性別歧視的,Q 的認真更令我清醒過來,我是那麼的那麼的喜歡她,卻不是想擁有的那種喜歡,大概愛情裡剝減去了肉體的執迷,就要變得純粹剔透,就好比你會希望有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永遠在你抬頭仰望的時候,微笑的替你指路。

那不就是小王子嗎?原來我的小王子是女生呀!

帶著這層了然,我讓 Q 回去了,她跟寶貝要怎麼曲折糾纏,那也是她們的宿命,我再也不問不寫信甚至不打電話了。

因為於我,我已經愛過了。


又:昨天有愛護我的讀者氣急敗壞寫媚兒給我,質問我幹嘛說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真是受寵若驚但謝謝關心。

如果非要我解釋,我只能說我無意塑造自己是什麼樣或不是什麼樣的人,一切敘述只是儘可能還原到當時的感覺,最好我能理解那些我書寫的感覺,畢竟這麼直白逼近的描寫,這還真得硬著頭皮老著臉才下得了筆,我既沒有很高興〈或您說的 Show off 〉,也實在無法預期讀者高不高興。

青春不禁,如此而已。

2007-07-13

寧可這樣,永遠這樣的想起他

.門關上以後,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再見到他,永遠要跟屬於他的那個世界道別了。他永遠只能是我夢裡,一隻翩然來去的蝴蝶,閃著妖媚的光。

他是個英格蘭人,莎劇演員,嗓音渾厚優美,是我在A城的第一個男朋友。而他最迷人之處就是眼睛了:白天,他的眼珠是濃郁的土耳其藍,到了晚上,卻變成清澈的湖水藍,如琉璃閃爍,美麗極了。
一開始,我對他的感覺比較像個玩伴,嘻嘻哈哈、打打鬧鬧那種,像小學時,跟我手牽手上學的那個鄰居小男生。
他常帶我去一些藝術家聚集的地方,破倉庫似的咖啡館;每一張桌椅,都像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性格而獨特。還有很美國風格的鄉村酒吧,跟一些騎哈雷的鬍鬚大漢,大口大口喝著啤酒,說著kinky jokes;起初,我對這些陌生的人事挺羞澀,也因為語言的關係,我適度地扮演著一個文靜而甜美的東方娃娃。然隨著時間的累積,漸漸的,我一點一滴,滲入他的世界。對我而言,他就是一扇新的門,通往異國、新奇的、繽紛的,眾多可能。

我的過去,我的沉重,就這樣,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們最常去的地方是一個很大、很漂亮的花園,裏面儘是奇珍異草,花木扶疏,風輕輕拂在臉上,空氣那麼芳香甜美,人在其中,彷彿就要化掉。而A城,你知道,永遠是風和日麗、四季如春,彷彿陽光底下,所有的陰霾憂傷都無所遁逃。

那一天,躺在陽光下的我,被曬得渾身酥酥癢癢的,好像體內有什麼正要發芽,而一旁的他正用他迷人的,莎劇演員的專業訓練,在我耳邊輕輕吟誦,寫在每一顆植物旁的指示牌上的,莎翁名句。

O,it came o'er my ear like the sweet sound  

That breathes upon a bank of violets,      
Stealing and giving oder . Enough,no more,   
'Tis not so sweet now as it was before      
O spirit of love,how quick and fresh art thou  

隨著他悠揚的音韻,嬝嬝飄上藍天,飄過朵朵的雲,樹葉上的陽光點點,音符似的跳動,我像影子般,心甘情願貼在草地上,貼在他的身上,任陽光點點,金雨似的,穿過我們的臉、穿過我們的吻,這一切,那麼不真實,卻又那麼美,我不禁迷惘了起來:就這樣愛上了嗎?可不可以,要不要愛上他呢?會不會,我的命運,我的流浪,從此就不一樣了呢?

啊奧菲莉亞請告訴我,妳是因為懷疑愛情,還是因愛的絕望而瘋狂?

三個月以後,他有個機會要去土耳其拍支廣告,他說至少要去一個月。說完以後他看著我微笑似乎等我的反應。

突如其來的分離多少令我有點多愁善感,於是我不經意說了一句:

All I know about Turkey is Turkey Blue,But now,you got the Turkey and I got the blue。

他看著我,半天不說話,表情嚴肅,終於開口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我好心動好心動,幾乎忍不住就要點頭。問題是:我的簽證出了境就不能再入境的,他也知道這點。
是不是他的意思其實是說,那,我們就結婚吧!

然而,我還是對他說了『不』。

這是第一次,我對自己的衝動和熱情卻步。也許因為我不夠認識他,也許因為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追求什麼;我的膽子還不足以把自己丟到土耳其,我也不知道自己夠不夠愛他,能愛他多久。

但也許下意識的,我寧可這樣,永遠這樣的想起他。

彷彿聽說,當遺憾在時間裏不斷地沖積,逐漸結晶以後,就會變成記憶裡的寶石,嵌入永恒,無窮的象限裏,最後就變成天上迷離閃爍的星星,一如他眼裡那抹奇異的土耳其藍,偶爾飄忽在我的夢裡,蝴蝶般起舞,鬼鬼藍藍,遠指向我那不曾停駐的,流浪的方向。

然而那道門,始終在夢裡,若隱若現。

2007-07-10

因為他愛我,他才會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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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Anne 外型姣好活潑亮眼,每次見到她不是在夜店就在disco裡,旁邊總是嗡嗡嗡跟著一大群蒼蠅男。
剛認識她時我問過她一個問題:Anne,妳最喜歡的三件事是什麼?
她毫不考慮地回答我:做愛。做愛。做愛。
嗯!因此我特別記住她了。這個「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小女生。

不久我去了美國,聽到Anne 進了時尚圈且發展順遂,很替她高興。

然而私底下我對她有一點直覺性的猜疑,因為她身上有一種我熟悉的、隱約的、強大而無形的扭曲,滲透在她的特立獨行,特別在她爽朗誇張的笑聲裡。

Anne 在愛情路上一直不太順遂,聽了她好幾次虎頭蛇尾的戀情,而且每次她都會碰到索求無度的男性,特別是在金錢上。包括目前這個正在婚姻契約中的老公。

直到幾年後,Anne 才跟我們幾個親密友人透露:她自小被父兄性侵害的經驗。

我這才恍然大悟。

雖然我沒有心理諮商師的專業知識,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會不會,她的焦慮是來自這麼個悲慘的經驗?難怪她在愛情裡總是扮演一個失敗者,乞求者的角色。
不管那個男人對她多麼壞,多麼吃定她,她就是默默承受,因為她在感情的部份,仍然停留在幼年的經驗,一個受害者的經驗裡;無論是在感情與金錢上,她依然是個弱者,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而她的幾任男朋友和目前的老公,都不約而同扮演了壓榨她剝削她的角色。

為什麼?我們不禁著急地問她:為什麼?為什麼妳不離開妳老公呢?
她幽幽地說:我想,我還是愛他的。

這不禁又令我聯想起我那許多煙花界的女友,在每次被打得鼻青臉腫後,總會自我安慰地說:也許是我不好,也因為他愛我,他才會打我。

更讓我不解的是:Ann 其實是性冷感,那麼她所謂的愛,到底是什麼呢?
不免憶起當年她的三個回答,她那三個做愛說得是那麼理所當然。

我猜她真的相信她在做愛的時候很快樂,也許她年幼時受害的屈辱已隱密地異化;變成一種過度強調的放縱,許多性放縱者都有相似的背景。

是享樂?是放縱?還是一種打從心底的自我放棄?界限已然模糊。

我正在翻閱克拉夫特.拉賓所著的《性病態》,找到答案時,我一定告訴你。

2007-07-07

酒事一籮筐

.年輕時因酒量還不錯,且酒膽大過酒量,所以酒友酒事特別多。我甚至認為,我一定有一輩子是個酒家女,不然為什麼一見酒就笑?後來這個不太稱頭的想法得到我媽媽隱約的輔證:當年我家父母,就是在華僑舞廳門口邂逅的。
但其實我是不喜歡喝酒的(不准笑我聽到了),除了啤酒葡萄酒雞尾酒還順口,其他如白酒黃酒簡直叫我連說都不會話了,得像喝中藥似的一口灌下,萬一喝穿了那更是慘,不但得整夜抱著馬桶懺悔,發誓從此戒酒外,還得忍受渾身內外的酒氣循環對流。最可惡的是:儘管前述諸多事實一再重演,但戒酒的承諾從未發生。

十年前幫一個叫小薇的大班朋友照顧她的piano bar,認識了一些在富爺酒店上班的小姐,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家店,當初是在環亞八樓,聽說裡面鶯鶯燕燕有幾百個,男人只要一進去,鮮少活口。我去過一次,老實說比我在紐約時代廣場看偷窺秀還要刺激百倍,因為就在說說笑笑看似平常的包廂裡,突然闖進個小姐,跟我身邊的男人講不到三句話後,就坐在他身上開始「彎磨,凸磨,淑麗磨....」的磨起來。奇怪的是:包廂內其他十幾二十個人全當沒這回事,雖然眼睛總忍不住地的往這對運動中的男女身上猛瞧。我正尷尬著;要不要不動聲色的換個位置?一個媽媽桑也就是小薇衝進包廂,惡狠狠的對那個小姐說:啊妳是喝喇媽了喲?哩找錯間、找錯人了啦。
女孩一愣,隨即拉起內褲迅速離去,留下滿室的竊笑。

小薇是我在美國認識的T,外表挺像林旺伯伯,才認識她幾天後我就老實不客氣的問:妳怎麼會叫小薇呢?降很欺世盜名,不負責任耶。大概我講得太斯文了,小薇沒聽懂,她笑嘻嘻地答我:不會啊!小薇這個名字很可愛啊。
可愛的小薇很專情,女友超美。為什麼回台灣以後會變成媽媽桑?當時我沒問,因為我覺得不重要。在我的人際網路裡,媽媽桑跟某些記者是平行線。有時候甚至媽媽桑要勝出許多,因為她們的目的明確,就是要客人給小費、不劃單、也不簽單。特別碰到有些手腕高的媽媽桑,老實說我還真開心。雖然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我會走上寫作的路,但緣由生性的好奇和閱讀經驗,這樣的人物總是令我聯想到比金大班更豐富真實的靈肉世界,那是我沒有勇氣踏入的,所以老天爺派了這些媽媽桑天使來說故事給我聽,多少滿足了一些我的偷窺欲。

我還有個朋友叫小莉,在Del Mar 99 超市旁邊開了家卡拉OK,她原本是玫瑰酒家的小姐,年紀大了就轉做媽媽桑。但媽媽桑之間也很競爭,所以她乾脆自立門戶自己開咖啡店,並偷偷賣酒,有時也找一兩個小姐去打工坐檯。 小莉的老公小她15歲,是我20出頭認識的朋友,年輕時搞Band,造型超酷。碰到小莉後整個人就湯圓似的柔軟了起來,他做的麻油雞、瓜子肉超好吃,我常去那兒吃飯,兼打電動玩具。
一次小莉說要請我吃飯,因為她有幾個台灣的朋友來玩,希望我幫她充個人場。當時我沒想那麼多,爽快答應。結果飯局上我才發覺情勢不對:一桌子的男人只有我們兩個女的。
有一個姓鄧的傢伙當場囉囉嗦嗦起來:唉!我打電話叫幾個170 的模特兒來好了,說了起碼快十遍。
說到我忍無可忍,就問他:怎麼?170 的陪你吃飯你就不拉屎嗎?
頓時全桌鴉雀無聲,小莉慘無人色眼看就快哭出來了,我也不知該怎麼下台,只好起身就走。
這時跟出來一個看來眼熟的男人,跟我道歉並送我回家,後來才知道他是青霞的哥哥,而那個開口170 閉口170 的混蛋,是某名編劇的弟弟。

喝酒帶給我的麻煩不亞於歡樂,暴力和眼淚是家常便飯,酒後開車更是最最要不得的恐怖行為,先講個比較不慘的經驗好了:話說有一天我和室友坡妹一起休假,吃完飯去一個朋友的店喝酒,不知不覺喝了一瓶半的Chivas,另兩個朋友來太晚,已經一點半last call了,我們就想,那麼回家繼續趴好了。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醉了,硬搶著要開車,坡妹坐旁邊,朋友的車跟在後面,經過Mission Dr. 時, 坡妹突然想去修車JOE的家拜訪一下。
Why not ?我爽快地答應,便一直開,直到坡妹大喊:妳過頭了。
我想都不想,一下巴古回去,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馬上四輛警車前後左右包夾的把我攔下,我當場酒醒。怎麼辦呢?被逮到就得乖乖做酒測啊!我還知道要脫掉三寸高跟頭鞋可見我真的沒怎麼醉,總之在我乖乖的走直線,轉眼珠之際,坡妹和我另兩個朋友也正被警察盤問;坡妹醉起來是超性感超可愛的,但見她酥胸半露,裙子外是半個屁股,所以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遮著腿拼命傻笑,警察叫她把兩手拿出來,沒想到她笑瞇瞇拿出一個小碗,碗內盛的是方才在店裡吃的牛肉乾;她順手牽羊把人家的牛肉乾連碗帶出來了,還問警察:Do you want some?
盤問她的警察噗吱一聲笑了出來。再加上一旁姊姊我的酒測做的尚可,這些警察就放我一馬了。
事後我跟十個人講,十個人不相信,連我自己都好像作了個夢似的不太真實。

我在想也許是那時金恩案的暴動剛過,老美警察對其他族裔的歧視稍稍收斂一點,再加上我另那兩個朋友一滴酒都沒喝,值得信任,當然坡妹的酥胸,玉腿和笑容也是功不可沒。當然的當然,更有那一碗不小心被帶出場的牛肉乾。

這一次的戒酒就長了,足足有三天 (不准笑我又聽到了),然而再下一次的酒駕就慘烈透了,容我得暇再說。

當「毛主席保證」碰到翻臉 Queen

.武漢有個老通城,據說是連毛主席都讚不絕口的點心城。座落在漢口中山大道大智路口,有小籠湯包也有湯麵、沙鍋、燒賣、水餃,最負盛名的是三鮮豆皮糯米捲,豆皮是以糯米、雞蛋、鮮肉丁、鮮蝦仁等為主要原料,做成一釐米厚、小塊見方的式樣,用油煎好,盛於盤中。每趟去老通城都擠得水洩不通,客人像擠兌金元券似的鬧哄哄,極可能跟我聽不懂湖北話,光看他們齜牙咧嘴、形象上有點來者不善的味道有關。

堂妹林林最喜歡帶我上老通城打牙祭,說是「毛主席保證」。嚐過幾次後我真想告訴她:你們毛主席的保證不靈啦!

我爸爸待武漢的那三年,我進出武漢有十幾趟,每次都要住上個把月,都是我這個堂妹全天地陪。爸爸回去的第一個農曆年,除夕當天我到了武漢,那時我爸還沒摔跤,還能走、能跟我發脾氣,老人家能發脾氣也就是身體還行,不免我心裡也高興。誰知大年初一和初二,林林卻幫我安排了要見誰,跟誰吃飯,好像我是個什麼大人物。這下我就不大高興了,但還是去了。初一去的是個舅公家 - 是林林的舅公,我家的姻親舅公,姓史,說是個什麼政委啥協的。我沒聽清楚,也懶得問。甫一踏進門 - 嗐!毛主席真是不保証:豔紫大花的窗簾配上慘白色的大沙發,鍍金的傢具捱捱蹭蹭的像傾著身要聽你說什麼似的,炸的我開始犯暈忽。

史舅公看起來就像個當年反共劇裡的老匪幹,他老婆我稱呼她為舅婆的那個女人真是奇怪,大年初一客人上他家拜年,她老人家化了個陳香梅妝,從頭到尾穿著粉紅色蕾絲睡衣,在那兒晃啊晃的,真是不怕冷啊。看得我老發呆恍神。而史舅公的奇怪跟他老婆實在匹配到不作他想,說個話嗯啊嗯啊的嗯半天,彷彿嘴裡含了口痰老捨不得吐掉,我看林林和五叔對他畢恭畢敬,也猜到了六七分,他父女倆肯定說了什麼話,吹了啥牛,這老匪幹肯定有門路可走,有好處可琢磨 。

果不其然,不久後匪幹舅公拿出兩張薄薄的十行紙,上頭密密麻麻藍原子筆寫了一堆字,說是商場投資計劃,要改建個湖北省國家級的啥地方我又沒聽懂,但還是懶得問。因為對我來說一點不重要。

匪幹舅公說:這個商場要投資一百五十萬。
人民幣?我問。
匪幹舅公嗯啊啊的搖搖頭:美金。
我差點沒笑了出來。心裡罵道:你BB 醬喔你!還真當我是呆胞?就這兩張破紙你要我幫你找一百五十萬美金,別說我沒能耐,就是有能耐也不理會你個老匪幹。真他娘舅老爺的,什麼舅公嘛!
出了門我便把林林臭罵一頓。

回到家隔了一會兒,林林又笑嘻嘻地問我:姊,那,明天去是不去?
我說:既然約好了就去吧! 不過妳得先告訴我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家?跟我有什麼關係?
林林說是她最要好的同學。
唉!我望著我這射手座堂妹嘆口大氣:好吧!不過下次先徵求我的同意好嗎?畢竟我是來陪我爸、而不是來陪妳們親朋好友吃飯的,要麼來家裡玩,我爸也可以熱鬧一下。
林林嘴巴特甜:好了好了!姊下次我不敢了。

我們家林林與我年紀相彷,可是本事大我多…多…多太多了,跑大陸那幾年我最佩服的就是神通廣大的人,他們總令我大開眼界花容失色。林林便是那種可以臨時調一團管弦樂團來表演,如果有錢賺的話。早在1988 開放的那一年,她就導了一批貨賣到珠海,賺了她人生的第一個十萬塊。在當時真是牛逼到不行了。不過大陸人愛賺錢一點不稀奇,那是常態,是社會主義迎戰資本主義反間的力量 - 先溶入你再崩潰你。

林林家住在黃陂路,四號。算是熱鬧的地段,洗頭洗三溫暖都方便,她最喜歡來這套,每次都拉著我去,愛玩的射手座你拿她真沒辦法。早年我很怕上大陸的美容院,不論是毛巾是設備甚至地方都髒髒亂亂,比起二三十年前的台灣尤甚一籌。然而裝潢華麗的三溫暖卻比不上我常去的那個公共澡堂,那是哪個單位的我忘了,反正我們家林林就是三頭六臂,什麼地方都熟,什麼人都認識,跟我這個有土地就有他的梅花姊姊,還真是血脈相連、一個德性。

那澡堂是女性專用,繳三毛錢,水嘩拉嘩拉像消防栓似的,平時沒什麼人,洗起來特解恨。若問我幹嘛又恨了呢?實因我爹那兒洗澡間特小,電熱器的水流又不穩,總之,我一去到那個澡堂當場便感到幸福洋溢,後來天天一睜眼就想去,跟害了毒癮似的。去到後來跟看門的大嬸聊出感情來了,幾年後林林還說起:那個澡堂大嬸說妳人特好,問我妳嫁人了沒有?她要介紹朋友給妳呢!

話說回第二天我去到林林的同學家,同學叫啥當然我也忘了,但記得夫姓荊,因她的獨女叫荊晶,約莫十二、三歲。她媽硬讓她拿本簿子叫我簽名,這荊晶卻一臉老大不情願,老翻白眼,一看就是個驕寵壞了的孩子;之後跟她說話也不答你,先翻兩個白眼再說。就邊吃飯邊聊著天,突然荊晶她媽扯到當年國民黨帶了黃金跑到台灣一事 - 在我跑大陸幾年的經驗裡,此事被提起的機率約有百分之八十,可見大陸人之教育成功。

起先我還好好講,後來越扯越氣,說的好像我們每個台灣人都用了那黃金,都是賊的後代似的,於是我又翻臉了 - 我說:嗐!妳這人也特奇怪!請我吃飯幹嘛老提黃金的事?難道要我替蔣介石跟妳們大陸人道歉是不?照我們的說法妳們還竊據了咱中華民國的大陸國土呢!
頓時林林的同學愣住了,林林趕快打圓場:我姊愛開玩笑的,她這人就這樣。

好吧!說我愛開玩笑我就開玩笑到底囉!於是我一臉認真:妳們家那個荊晶啊,要帶她去看看眼科醫生喔,眼睛怎麼老往上吊?女孩子這樣很醜,長大了嫁不出去的。

荊晶張著大嘴看著我,口水差點掉下來,這會兒眼睛終於正常的往前看了。
出了門以後,林林哭喪著臉說:姊,以後我再也不敢帶妳見我朋友了。?。

2007-07-04

吃你的肉 剝你的皮 單家老婆婆

這位老太太是我最愛卻也從未謀面的奶奶周良八
奶奶是我們家人的好賭第一名:
她都是兩個佣人扛著一擔一擔的糧食跟她一起去賭,
還有車夫和捏腳搥背的小ㄚ頭-
老太太出趟門還真是大陣仗。吃你的肉 剝你的皮 單家老婆婆 ........
這是童年時玩的遊戲之一,內容已經忘了,只剩下這幾句血肉橫飛的話,偶爾在夢的門檻外踱步迴盪。然記憶中我們以童騃的合聲唱起,不但毫無殺氣,甚且有種稚氣和樂趣。
童伴裡有個妹ㄚ,第一愛哭,第二愛穿紅色三角褲,第三我暫且不說、下文分曉。大人都愛逗她:妹ㄚ,今天穿什麼顏色?她就把裙子撩起,並說:紅色三角褲漂漂。但當妹ㄚ哭鬧不止的時候,大人就嚇她:再哭,老太婆來了!妹ㄚ立刻噤若寒蟬,雖然嘴巴還是一癟一癟的且眼淚也汪汪。

當時的我就很不懂,老太婆有什麼可怕的?

這十年我住在亦鄉亦鎮的淡水老街上,認識最多的就是老太太,我特喜歡跟她們聊天,鍊習我的破台語,聽她說鎮上的古往今來人家八卦,當然跟我最麻吉的是我的前房東烏粽阿嬤,和她的朋友鹼粽阿嬤,兩人也被我寫過好次賺了不少稿費,是應該請她們吃碗肉羹還是刨冰什麼的。去年底搬離烏粽阿嬤的家,住到了那個鬧鬼的房子裡,一不小心又跟鹼粽阿嬤做了鄰居,這回她不只是老三八而已,更是直接早上七點來按鈴,老是抱怨我的貓,說我走路太大聲,這個那個的,所以我跟她算是翻臉絕交了,也就不用請她吃什麼狗屁東東了。

這是我難得一見的做人失敗的一個例子吧!

希望以後我可以當一個笑口常開,又慈祥又美麗又有錢又健康的阿嬤*^◎^* 呵呵大笑!哇嘴唇好厚。

2007-06-28

酒後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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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一個夏天的晚上,既濡溼又悶熱,在八德路上台視後一家小吃攤上,我又見到了閻秀。她的五官沒怎麼變,所以我還認得出來。然而她臉上覆了一層俗豔的濃妝和歲月的滄桑,卻讓我失去勇氣,不敢開口叫她 ─ 其實我更猶豫的是,也許她並不願意被我認出來。但或許她根本沒看到我呢!與她同桌的那三個男人一直在灌她酒,她也很有些醉意了,嗓門很大,開口肏閉口幹的,隔壁桌的人不時皺著眉看看她,她卻一臉蠻不在乎。
彼時我是一個綜藝節目的執行製作,收工後跟導播一起去宵夜,因為開車,沒敢喝酒。

從那三個男人的言談中聽來,他們也是電視圈人。跟我同行的導播一直沒有回頭,我猜他們是認得的。果然不一會兒,其中一個啤酒肚的男人就蹭了過來:唉呀唉呀!他大叫:導播你怎麼也在這兒,來來來!一起坐,喝酒!說著回過頭對老闆說:導播這桌的單我買了!誰都不許跟我搶啊!
我有點好笑的看他一眼,才認出他是個老武行,也已經醉得喇媽喇媽了。
我們導播很低調:謝謝了,不客氣。我先買過了。
雙方你推我拉一陣,老武行乾脆把他們桌上的酒和菜,連人,都一起搬了過來。
自然,閻秀坐到了我的旁邊。

這麼一來,我就不自在了。

導播只跟大家介紹我是林小姐,他的同事。我卻馬上自己倒了杯啤酒端起酒杯一仰而盡:我叫林維。我還這麼自報姓名,然閻秀看我的表情仍隔了一層紗,矇矇矓矓的,是酒精的紗還是歲月的紗?在她霧色的眼波中我的心情越來越低迷。

我很想搖著閻秀的手臂跟她說:我是維他命啊!
看著她跟那些色瞇瞇的男人"卓枝啊帕來,四喜啊七巧啊"的喊拳、灌酒,看著啤酒從她的嘴角滿出來,剎那間我好想哭。

導播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場面,說了幾句客套話起身就要走。我卻無法起身,邁不開腳。雖然我也知道我什麼都不能做。

於是我衝到廁所,狠狠洗了把臉,正推門要出去,閻秀醉歪歪地進來了,口還沒開就"哇"的一聲吐起來,林小姐!不好意思喔.......她邊吐邊道歉,這時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閻秀是我啊!妳不認識我了嗎?我拉著她,又報了一次姓名。
她卻笑了起來:閻秀是誰?林小姐妳認錯人了,我叫君君,不叫什麼他媽的閻秀。說著她甩開我的手,歪歪倒倒走出廁所。

送完導播回家以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又繞回八德路,沒想到就看到閻秀垂著頭坐在路邊,一個人 。

要我送妳回家嗎?我把車子慢下來,搖下車窗,探出頭問她。

她抬起臉來,看到我時愣了一下,隨即揮揮手,叫我走。我沒事,不要理我,她不太耐煩地說:我自己可以,媽的我最討厭人家同情我。

沒有。我急忙解釋:我只是想順路........然而我掰不下去了,因為那時候我住汐止,根本是反方向。

我可以的。她搖搖晃晃站起身:我一向都靠我自己,OK?維他命。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煙紫色的晨靄中,我還來不及百感交集,收音機裡陡然揚起了青春、甜蜜的女聲:

Let me be there in your morning , Let me be there in your night.....

2007-06-27

我的美麗壞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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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誰交友不慎,我這大半輩子的大部份女友,都是所謂的美麗壞女人。不過在繼續之前我得先作個聲明:本文完全是根據外貌協會的有限視角而寫成,並無歧視或其他更多的價值論斷 - 再遜,我也不至於歧視自己吧?。

其實是前兩天看袁瓊瓊寫的美女心有所感,也因一直以來對於美麗這件事有些想法,就順筆推文,趁勢清理一下自己的記憶磁碟也是不錯的。

第一個讓我知道美麗是一種特權的人是閻秀,她是我的小學同學,來自眷村,當大部份的孩子還是 140 幾公分的時候她已亭亭玉立,不但有胸部也有了月事,我甚至還記得那天早上升旗典禮的時候,她跟旁邊的同學不斷地接頭交耳,一臉喜色。

不要說話啦!我瞪她一眼。我是班長,站在排頭得負責秩序。
她沒理我,繼續嘰嘰喳喳的,連隔壁班李美玉的頭也歪了過來。
幹嘛啦?我拉拉她的裙角:拜託不要說話啦!
閻秀神秘兮兮地彎下腰湊近我耳旁:我那個來了。
那個?哪個?我呆望著她一臉茫然,茫到兩年後終於明白了那個是哪個。

升上六年級時,原本的級任老師要回南部生小孩,乾脆就辭職了,暫代的是體育老師,姓余,三十出頭吧!髮油味很臭,每次他一進教室我就噁心想吐。沒錯!也因為我特討厭他,但不止是我所有的女生都討厭他,因為全校女生公認他最色。余老師喜歡跟漂亮的女生聊天,自然也很喜歡閻秀,每次都讓閻秀收了全班的聯絡簿週記本拿去宿舍給他批改,本來這差事是我的,有閻秀代勞,反倒我樂得輕鬆。

但閻秀的功課是倒數前幾名,連國文都可以考個位數的那種,常常捱板子罰站。自從余老師來了以後,閻秀突地跩了起來,儘管學科不好,但體育一科卻拿到了100 分。誰聽過體育 100 分的呀?我看連當年的紀政都沒辦法。於是便有了耳語,說閻秀跟余老師有那個。

雖然我還是不知道那個是哪個。

六下要重選班長,照例的由同學提名,當然有人提名我:我是老班長了,兩三年來跟大家相處地挺愉快的,換句話說就是我的人緣超好。忽然有人提名閻秀,就在全班同學都處於驚嚇的情況下,馬上就有人說了:

她功課那麼爛。

可是老師最喜歡她。

又有人大聲說了,跟著一陣哄堂大笑。笑著笑著,突然間大夥兒噤若寒蟬,原來余老師鐵青著臉走到了講台上。

是哪一個說的?老余嚴厲地問。


沒人敢承認。

老余開始訓話,ABCD狗咬豬一番後,大家開始舉手表決。
閻秀得到了三票。
沒想到老余宣佈:林同學當了三年的班長,應該休息一下,換人當當看。這半年就讓閻秀當班長好了。

寂靜無聲中突然有人小聲的冒出一句:

為什麼是閻秀?因為她比較漂亮嗎?

結果是全班罰站直到有人認罪自了首。

小學畢業後,大家還有過幾次的同學會,不再唸書的閻秀每次都打扮的像我們的小阿姨般出現:頭髮燙了起來,擦口紅穿高跟鞋,更恐怖的是她開始哈草,很老道的樣子。有人說她去當了舞女。

那一次去坪林烤肉,閻秀晚了兩個鐘頭才到 - 是個男人開車送她來的。之前已經沒什麼女生願意跟她說話了。這麼一來更是躲在一旁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儘管我跟她並不是最麻吉,我仍替她不平:我去過她家,破破爛爛小小暗暗的,她爸媽年紀都很大,下面還有四五個弟弟妹妹,雖說那時候我並不懂得那麼些複雜的事兒,但瓊瑤的小說可看的不少,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是為著環境來所逼。所以我就跟她猛講話啦,她還教我唱一首奧麗維亞紐頓強的 Let me be there:

Let me be there in your morning , Let me be there in your night.....

我心想:吼!不用上學英文歌都可以唱得那麼棒,閻秀還蠻厲害的嘛!

2007-06-09

誰怕落翅仔

.算算我總共打過七次架,五次是施暴者,兩次是受害者。第一次是在我16歲那年,西門町,萬國戲院旁的巷子裡,我和朋友毛毛被三個女孩團團圍住,說我們瞄她們,她們很不爽,所以要擋鋃。其中一個還說:媽的,沒看過落翅仔啊?害我們差點笑了出來。盧了半天,我們說柳毛掛大鍊-斂鋃啦!她們堅鋼不信,硬是要搜身,我和毛毛迅速對看了一眼,脫下矮子樂就往其中較瘦小的兩個女孩頭上臉上一陣猛K,邊打邊跑還邊喊救命,幸好那條巷子不長,而迎面正好來了兩個大男生,於是我們齊聲大喊:救命啊!搶錢啦!那兩個男生立刻挺身而出,對那三個女孩吼道:幹!混太妹啊!如是,我們也就得救了。事後我和毛毛只有一個心得:出門一定要穿矮子樂。毛毛就是我寫過的那個毛毛,也是個渾然天成的小壞蛋,那年她剛上華岡藝校,結識了一堆狐群狗黨:小華、小玉、叮噹……那時流行的迷幻藥是紅中和白板,一次毛媽媽在毛毛的書包裡搜出兩排白板,嚴刑拷打之下毛小姐居然推說是我放在她那的,毛媽媽立馬打電話跟忽媽告狀,說了很多難聽話,把我氣瘋了,就跟我媽發誓死也不碰那些東西,結果真的,直到現在我一顆都沒有碰過,說起來還得感謝當初毛毛的誣陷。

雖說次次都很精彩,但為了端正社會風氣,我只講那兩次被打的經驗好呗?!比較有警世作用。

一次是在L.A,被越青追殺,當然不是追殺我,而是我身邊那個被打的鼻青臉腫不省人事的帥哥,老實說我們倆並不熟,只因一時雞婆,俠女險些演成怨女。那天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約會,白天先去Down Town 參加一個洪門的香堂大會,他請我幫他們收禮金,當接待小姐。我一輩子沒看過那麼多嘴歪眼斜,老的小的,一屋子來自四面八方的矮騾子;紐約,香港,台灣,都有大哥級的代表,還有當地的華人電視台來拍,拍到我時我情急躲到桌子底下,口裡喊著:別拍別拍!我還沒嫁人呢。開完會吃完飯後,我們倆偷溜去pub 喝酒,一去就看到了一票越青坐在角落,(他們很好認的,矮小乾瘦,橫眉豎目,講話時鼻翼都會動),才看著他們互相敬酒哈拉,不過跳了條舞,回頭我那個帥哥已經被打的像顆爛蘋果了。酒店老闆比我還雞婆,要警衛抬他上車,鑰匙往我手上一擱,說聲「走!」我也沒多想,油門一踩就飛了出去,也沉了下去。那男生個兒有180,開的是積架跑車,慌亂中我哪還記得調整駕駛座啊?而且我也醉得差不多了。兩個路口後的紅燈,我停下來,查看半昏迷的他傷勢如何,突然車子重物猛擊似的搖晃,我轉頭一看,一個香蕉乾似的小越青拿著槍柄重擊我的窗戶好幾下,滿面猙獰地朝我大吼大叫。我也「啊」的大叫,「刷」的油門踩到底,箭一樣飛出去的同時,聽到後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後來我跟這虛有其表的男生就沒下文了,哪有人這麼不耐打的,還好意思說他是竹聯的咧!

最後一次,是1998 年,馬英九台北市長當選的那個晚上,我在朋友的酒店裡招待一個美國回來的朋友,開店的大寶是我老哥們兒的小弟,東門的,平常對我很客氣,大姊長大姊短的,我還真以為我是他大姊咧!所以等到大寶和我那個美國朋友吵起來的時候,我笨笨的去拉架不逮說,更義正詞嚴的教訓大寶,殊不知大寶早就喝茫了,說翻臉就翻臉,他警告我不要擋在中間,否則連我一起打掉 - 說著居然真掏出一把槍來。我個二百五白目女還去拉,這麼一拉一拉拉出事來了,大寶對準我的腦袋「轟」的就是一拳,打得我差點跪在地下,但我也抓狂了,爬起身來猶拼命在那兒撂狠話:媽的你帶種就把我打掉啊!(因為我仗勢自己認識的人夠多夠大條,他不敢怎麼樣的)這下大寶臉拉不下來也就完全失去理智了,於是那晚,我成了他的專用沙包……

跌跌撞撞的,我回到家,昏睡夢囈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即便帶著輕微的腦震盪,說什麼也要效法我的老友佟振保;立馬三刻變成好人一個:並鄭重發誓再也不混夜店,不談不近矮騾子,而且儘量,能不喝醉就不喝醉。

恭喜林大爺  賀喜林大爺

.小姪子考上公立高工了...
還記得剛搬到淡水時幫他照的這張相
待會寫些他的趣事再貼上

2007-06-06

我愛矮騾妹

.矮騾妹,想當然爾就是矮騾子的陰性名詞。矮騾子是什麼呢?根據嚼齬部的國語春典(黑話)解釋:矮騾子就是專門從事不法勾當的秘密組織也就是黑道中人之義,稍有貶意,但絕無惡意。例句:肏!阿癟這個豎仔,連個矮騾子都比不上。

矮騾子大都是外省掛的說法,至少我沒聽過台語人這麼講;可能發音太難聽了吧。
要說矮騾妹勢必得先說說矮騾子,不才以為,以台灣的地小人稠,社會結構和歷史發展,每個人從小到大不認識十個起碼也要認識八個矮騾子,舉目所及,上從政府,下到民間影視娛樂圈,搞不好連在巷口開網咖、賣滷肉飯的,都有或顯赫或血淚的矮騾子背景一籮筐。

童年住的是報社的村子,百來戶人家,都還文氣,印象裡只有排字房老常家裡的六個男孩有些小混混的味道。但走出村外可就是遍地江湖了,早年外省掛裡有名的南村,東村,海盜,角頭林立各不相讓。我的小學同學中一半是眷村的,一半是本省小孩,常常放了學,大門口就開幹起來。

國中我唸的是金華,實驗班,壞小孩從缺,但隔壁放牛班可精采了,大都是成功新村的女孩,頭髮打薄、書包拉毛、喇叭褲、短裙子,經過她們班時,我們這些書呆子都秉氣凝神甚至不敢呼吸呢。

事情就發生在我國二的某一天,學校突發奇想:要每班的糾察股長負責隔壁班的秩序,包括早晚升旗和午休的時間。敝人在下我,就是我們班的糾察股長。當聽到這個規定,我簡直五雷轟頂幾近昏死過去,那時候的我只有154 公分的40公斤,站在她們面前根本就是小雞管老鷹。可那怎麼辦呢?總不能跟學校說我害怕吧!硬著頸子卻雙腿發抖的走進她們班,馬上一陣哄堂大笑跟著噓聲四起,我糗呆了,突然我那獅子座的本能殺出重圍,我說:「各位大姊,小妹是來拜碼頭的。學校的規定是死的,我們的交情卻可以細水長流,以後還請各位多多教導。」
就有人鼓掌吹口哨了。我不記得我跟她們混了多久,但每次的儀容檢查,我絕對是放水到底。就這樣,我跟這群師長眼中的小太妹交上朋友了,去她們村子看露天電影,甚至她們吸膠都要找我在旁邊把風,把著把著,果然出事。

那一次我被訓導處緊急叫去,我們班導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訓我:什麼自甘墮落啦!為虎作倀啦!我心想:欸!你們這些大人很奇怪耶,明明是你們讓我認識這些人的嘛!沒想到我就說出來了,突然一個巴掌熱辣辣的,打在我臉上。我愣了,瞪著打我的管理組長:傅家璇 - 我到死都不敢忘記這個名字,跟著「哇」一聲,我就哭了。
在那以前別說挨打,我連罵都很少挨的。這一巴掌,活生生把我的人生打到了另一條路上。

後來我真如他們所言自甘墮落了,不肯唸書,一年換兩個學校,把老師氣到哭,反正就是問題少女一個。在軟硬兼施勸阻無效的結果下:我那當過營長的爸爸終於有一天找了根鐵條編了個理由狠狠抽我一頓。高二那年,我又因為拿剪刀丟教官的臉又被退學了。插班也沒考上,只能休學在家。
閒晃的那一年我認識了幾個海專的男生,北聯幫的,其中有一個變成了男朋友,又高又帥,講話又賤又好笑,不過他覺得我很無趣,不久就跟一個大我沒幾歲的酒廊女子同居了起來。

那段青春真是瘋狂啊!我還記得有一回我們去中央飯店跳茶舞,跳著跳著,奇怪怎麼桌子椅子突然就飛了過來?緊接著一陣吆喝砍殺聲四起,現場已經亂的不知該往哪裡躲,眾亂之中,嘩然一個男生在我面前倒下並哀嚎不已:唉唷唉唷我的手…….仔細一看,他真的滿手血跡,我不得不說:你怎麼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他說:快快快!去馬偕。我攙扶著他正要殺出重圍,他突然大叫一聲:等一下!我的手指 - 我的媽呀!原來他的食指被砍斷掉了,趴在地上找到了他的手指,我渾身上下已經沒有知覺了,唯一的感覺便是他的斷指在我手掌中蠕動,蚯蚓似的。

怎麼辦呢?誰叫我愛演俠女。

後來這個叫Apple 的男生硬要收我當拜妹,自然他也是個矮騾子,我的朋友幾近八成都是矮騾子,當時的我也沒覺得什麼不對或不好,甚至還很羨慕他們呢。

怎麼講了半天還沒講到開始當矮騾妹,打群架的事兒呢?明天繼續好不好?

2007-06-05

武漢張榮發

.從1994 年我爸定居武漢起,到1997 年他過世,前後一共請了三個褓姆:第一個是劉媽,做了三個月就被我爸嚇跑了。大概老人家正經歷回春期,異想天開以為劉媽是我們要幫他介紹的女朋友,不曉得跟人說了什麼情話,硬是把劉媽嚇得不敢來,才換了第二個周媽。周媽是農村來的,笨手笨腳,形貌醜陋,而且家裡太窮了,老是有兒子媳婦上門,然後我爸的一些好西裝、好的綿被甚至米啊補品的,就一點一點被搬光了。實在偷得不像話了我就讓我五叔辭了她。最後一個是小楊,三十出頭,長得細皮白肉,是我四嬸的遠親,剛離了婚,照顧我爸直到最後,我很感激她的。

住我爸樓下有個張醫生,每天都要上來看我爸,給他做些基本的檢查,打打補針什麼的。我爸最恨他了,因為老人家不喜歡打針啊。有一回甚至當我們幾個兒孫的面,久臥病榻、神智已遠的我爸竟然聲若宏鐘:「我操你個祖宗十八代…..」罵得我們面面相覷,繼而大笑起來。而張醫生不但沒生氣,反倒陪笑:「罵得好罵得好!老人家精神好呢!」

說這張醫生脾氣好?仁心仁術?倒也未必。最主要的原因是每個月我都得付這個張醫生好幾千塊的醫藥費,我五叔氣得老說張醫生訛詐,我說訛詐就訛詐吧!起碼有他就近照顧,我爸病榻上的日子好過多了。

1996 過年期間我又回到武漢,小楊突然哭著來告訴我她不想做了,我大吃一驚,問她為什麼?起初她不肯講,抽抽噎噎的,後來終於告訴我說,那個張醫生每次都來佔她的便宜,又摸屁股又親嘴的,弄得她又羞又愧,幾乎想上吊。我一聽氣炸了,但又不能翻臉,只有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個對策,該怎麼跟張醫生開口,才能「刀切豆腐兩面光」。

隔天下午,我先去商場買了瓶洋酒,兩條萬寶路的洋煙,去到張醫生那兒,開門見山便謝謝他長期以來照顧我爸的恩情,張醫生每次見到我都很客氣,這下見我又送禮又道謝,更是結巴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我趁勢問他:「張醫生您這會兒忙不忙?」
「不忙不忙!」他忙說。
「那我跟您聊聊吧!」我笑嘻嘻地說,還很大方的自己倒了杯白酒,一瞅他桌上有張名片,我順手拿起:「喲!張醫生,你也叫張榮發啊?」 張醫生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可不?妳們台灣也有個張榮發!他真了不起啊!」 
「是啊是啊!」我接口:「可是張醫生,對我而言你可比台灣的張榮發了不起多了!」我笑著說:「你讓我爸這兩年在病床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們一家人都感激你!」
「嘿嘿!」張醫生乾笑:「這是我應該的。 」
「不過,張醫生,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我說「:雖說我爸在這兒有大家的照顧,但他這褓姆的事老搞不定,唉!煩死我了。」我嘆口氣:「我在想,是不是把他接回台灣算了?這兩年我弟弟掙了不少錢,他也一直催我把爸爸接回去... 」
張醫生像隻南京板鴨張大了嘴。
我又說:「那小楊也真是,老跟我哭哭啼啼啼啼哭哭,說她不想做了,我怎麼求她她都不肯,只說她委屈 - 張醫生你跟她住的近,你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張醫生臉色跟聖誕燈似的,青的紅的白的,閃個不停,哪還能答話呢?只有眼睛眨巴眨巴從頭眨到尾。
我再笑著說:「張醫生,我叔住的遠,我也當你是大哥了,我怕這小楊年輕好玩,萬一她勾搭了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失財事小,要是動什麼歪腦筋那就慘了 - 張醫生,小楊叫我姨,好歹也是我晚輩,是我的晚輩就是你的晚輩,小孩家不懂事你要替我教她,我爸也沒幾年了,她再這樣鬧下去,我看下一趟,我真考慮接我爸回去了.... 」
那天是零下的氣溫,可張醫生居然額頭冒出豆大的汗來。
我心想:窮寇莫追!撤。於是乎站起身來,笑盈盈地說 :「哎呀我還得回去餵我爸吃飯呢。咦?」我誇張地左望右望:「怎麼說半天話,不見你太太呢?麻煩你跟她說我要找她打麻將,發她的紅包呢!」

走出張醫生的門,我又回頭補了句:「張醫生,改天你要是坐了張榮發的飛機,說不定他給你頭等艙呢!到時可別忘了來台灣找我玩喔!」

2007-06-04

圖書館小姐遇鬼記

圖書館小姐給我的第一張插畫圖書館小姐是個插畫家,2005年我在設計家網站看到她的作品,就有個念頭想找她來合作一下,於是留了言,但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沒想到她很快回覆我,而且據她說她已經有兩年沒上那個網站了,那天完全是心血來潮。馬上,我們開始進行《明明不是天使》的插畫合作,第一張她給我的插畫老實說嚇了我一大跳:也不是不好但我真覺得那比較適合一個鬼故事。我把我的感覺誠實對她說了,真謝謝她不但沒生氣,反而更努力捕捉我要的感覺。就這樣三個月內她完成了我要的九張插畫,還有當時我在印刻連載的《玫瑰達人》的插畫六張,一張比一張好,好的我根本不必多說我的感覺或意圖,她自然會用一種奇異的美學方式,幫助我的文字,甚且還好到加分。
我自己曾經也畫畫的,所以很明白那是一種內在的,心靈溝通。

就這樣我跟圖書館小姐變成好朋友,雖然不常見面,不太通電話,然每一次想到要找她時,她就一個電話或msn 敲了過來,而我也常帶給她這樣的意念快遞,令她驚喜之餘大呼過癮。

我一點不諱言自己是個修練狂,十多年來我唯一孜孜不息且樂在其中的只有靈修這件事:我靜坐冥想,記錄自己的衝動、奇想和夢境,並從中連結現實與超現實之間似有若無的線索,我凝聽那些沒有被說出口的話,解讀流過眼前的象徵,只要沒有主觀情緒介入,通常我都擁有一種類似透視或預知的樂趣。例如說有一陣子我走在街上,只要是迎面而來的人,不論性別年齡美醜,我可以在瞬間看到他這一生中的臉孔,從小到老。

之所以會遇到圖書館小姐,我認為是「共振」的結果,也就是說我們有類似的靈異頻道,只不過她比我厲害多了:她常常遇到鬼。

在她跟我講過的十幾個鬼故事裡,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一個身穿紅衣吊死鬼的故事,聽故事的那天晚上還有個小朋友小捲妹妹在場,聽得臉像小籠包一樣的揪起,直說:好可怕!好可怕!

我既然下了這個標題也就有義務好好講它一講的,但幾個月前我碰到一堆怪事,膽子變小了,而且老實說我也記不全了,所以我以快轉的方式交待一下,請諸君原諒我現在是三更半夜我又一個人住山上…

話說圖書館跟一票友人飆車夜遊,途經淡金公路的一座橋上,就與友人坐到了橋上聊天,突然看見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跳過眼前,而當然的,她朋友發誓說沒有看到。回家以後圖書館就開始不舒服,昏睡,無法下床,圖媽媽帶她去看遍醫生,卻找不出什麼病因。於是圖書館越來越衰弱了,衰弱到家人都想到了後事。
一晚圖書館做了個夢,夢裡是她媽媽和妹妹去陰間找她,而有個陰間女嚮導員領著她們走過無數的靈骨塔後,指著其中的一個說:吶!她就在裡面啦!說罷還燦然一笑。

圖書館當場被這個夢嚇醒了,想叫叫不出聲來,又口渴難耐,然旁邊的妹妹睡得正沉,她只好勉強爬下床,試圖去倒水喝,奇怪的是她的頭就彷彿有股力量被人拼命的往上拽,以致於她不得不仰著頭,這時候只聽到她妹妹大叫一聲:姊!妳這樣子好像吊死鬼喔!

當下圖書館小姐的腦海裡馬上出現自己坐在淡金公路那座橋上,和那名紅衣女子的臉………

當晚聽完這個故事後我立馬作了個古宅凶殺血案的夢報答圖書館小姐。
唉唷我不想往下說了。

我跟圖書館小姐有出鬼故事畫本小說的想法,她現在人正在紐約流浪,說不定還可以增加些洋鬼的故事,不知讀者諸君裡有沒有出版的大爺有興趣,說不定,我們可以把司馬爺爺給『嗯』掉。

2007-05-28

願我們的人生如醇酒

九歌要重刊我父親的巧婦,蔡伯伯囑我寫篇短文,拖了個把月未能下筆,總找不到適合開場的第一句.... 十年前過世的父親孑然一身,只留下一只皮箱,內有他的身份證,退撫證,護照,未用的公車票,一落手寫的小說合約,一疊我寫給他的信以及無數泛黃的剪報資料等。其中最令我訝異的是居然還有他與我母親四十七年前結婚時登在報上的啟事,大紅冊頁上毛筆書寫的禮金簿,更有一張易名為林詩增的香港身份證,照片裡的他英姿颯爽,眼神炯炯。

每當思念父親時我便打開皮箱,一邊翻閱著他的小傳,一邊在我稀薄的回憶中蒐羅他的音容笑語,在字裡行間感受他一生中走過的寂寞與榮光,走過潮汐般往來的情愛,走向我的母親,也就有了我;雖然我曾為此深表不滿。

在我們三十七年的父女情緣中,幾乎有一半的歲月是黯然失語的。然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們只是太不懂得表達,以致於我們的愛,是如此暴烈而沉默。而生為作家的女兒,我這大半生一直拉鋸在對文字又愛又恨的矛盾中:自小父親給了我文字的想像和教養,卻因為青春期一次誤解他的一頓毒打,所有的愛與尊敬付之一炬,我下定決心惡意遺忘,遺忘所有關於他的一切,儘管當時我已明白這樣的決裂註定成為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果不其然,三十年後驀然回首,這竟是一條失憶伴著悔恨的路,無限的延伸,甚至滲透到了未來,我都必須以淚水和著文字,慢慢地洗淨這道傷口,並等待著時間將我癒合,而且彷彿,也因此走出了屬於自己的路。

這原是一條傳承的路啊!

很難說清楚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我,對我母親,對我弟弟,他是三個截然不同的人;猶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跟母親吵架,差點動起手來,我橫擋在他們中間,氣急敗壞地表示「要跟他脫離父女關係。」這下他更暴跳如雷了,「脫離父女關係是爸爸講的,」他說:「不是妳一個十歲女兒講的。」可為什麼現在回想起這段往事,我的心中竟充滿甜蜜呢?不只是我,連我弟弟,我的母親都一樣:自從父親過世後,母親開始懷念他的點點滴滴,他們的相識與對待,字字句句,都充滿了愛意。所有不好的記憶彷彿都因為死亡而透明了,蒸發了。我邊聽著她的回憶邊想著:母親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她感覺到愛了嗎?我親愛的父親若是地下有知,必然也感到愛了吧。

沒想到父親的辭世反倒將我們一家人難以啟齒的愛,統合並完整了起來,我們不但戰勝了有限的肉體,更貼近了自身真實的感情。

每逢父親的忌日,我都要炒兩個他愛吃的菜,點一根他愛抽的555香煙,再斟上一杯小酒,在裊裊的輕煙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對他傾訴,向他懺悔,並用他的句子跟他說:
我們倆一起把這酒喝光吧 ! 願我們的人生如醇酒,永遠芳香醉人。

2007-05-22

丟掉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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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這個題目,冷汗溼了半件衫,我原本是不識得幾個字的,哪裡又敢講丟掉幾個字?但這麼一說彷彿更欺負了讀者,畢竟有人是正正經經看我文章的,那麼只好暫且將這等自我認知問題打混過去,就話鋒一轉 - 先來說說為什麼要下這個題目吧。話說從2003年5月起,我開始聽News98 張大春泡新聞,除了大書場以外,我最期待的是聆聽作家單元 - 其中大春兄屢屢對受訪者提出的一個問題:最喜歡和討厭的字。
原諒我記性欠佳,竟然不記得曾聽過什麼驚為天人的答案,好像大春兄也有許久不再問這個問題了,然而這個問題卻變成了我閒來跟自己抬槓的練習題。

例如說:只要碰到我最喜歡和我最討厭這兩個詞開始的句子,我便像掃瞄器一樣的豎起雷達,檢查它甚至拆解它。為什麼是最呢?最的後面是什麼情況呢?怎麼敢說最而不怕任何時間的侵蝕改變呢?又為什麼是喜歡不是愛不是其他呢?討厭後面的限制和危險呢?

越想越無知也就越想越緊張,於是早早,我就丟掉了最喜歡和最討厭這兩個詞組所代表的個人聲明。有趣的是,丟掉了以後竟然好一陣子筆(指)尖輕盈,自得其樂直到又覺得坐立難安起,我便知道,這又是我丟掉另一些字的時候了。

這幾年來被我丟掉的字不計其數,被丟掉的理由不盡相同,例如永遠,我覺得它根本是個騙局。又例如基本上原則上實際上,那只是口頭上的一種結巴你不覺得嗎?還有因為之後跟著所以,那條兩點之間的連結線我以為它是懶惰者的示範,許許多多我們習以為常習而不察的用字實在不勝枚舉也就不再囉嗦,而最近最想丟掉的字是我,卻始終無法成功。

2007-05-16

壞脾氣是受害者的正義嗎 ?

近來生活裡發生了兩件事我彷彿是受害者的位置,卻又無力改變那個事實,於是我發脾氣了
like I always do!
然而這兩次我發的脾氣不禁沒有懲罰到對方,反倒轉向回來,怒視著我,我看著自己的憤怒,突然像面對一個極不可理喻的陌生人: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實際卻是不斷發出一種深陷在無明裡的焦慮,求救的訊號。
不同於以往的是這回,我聽到了。
壞脾氣啊壞脾氣  謝謝你跟了我那麼多年
並且每次在看似我受到欺負和委屈的情況下
你就跳出來試圖保護我 
但我現在已經學會正確有效的溝通  
我選擇溫和的情緒和穩定的人生
請你功成身退 帶著你的祝福離開我   

2007-05-09

她真的越來越以為自己是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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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手上大概有100多張朋友的命盤,每個星期輪流約二、三個,喝喝咖啡聊聊近況,順便印證一下命盤上的變化,慧雨總是全程參與,實際上她就是在做現場教學。憑心而論,慧雨的命中機率幾近90%,只不過她說話直率且一切以現實定論,叫人聽著刺耳,自然也就不太接受她的意見。 例如小P,當年唱片界的大姊大,彼時正與大陸男友愛恨糾纏中,慧雨告訴她男方不適合她,若硬要在一起只會怎麼怎麼慘,小P 全然沒聽進去,仍照著自己的方式走,有一次吵起架來肋骨竟被打斷兩根,送回台灣住了好久的院,但小P 依舊愛到深處無怨尤,不久兩人結了婚,男方來台發展。原本小P 的先生在北京就以脾氣火爆出名,雖然長相斯文又音樂才華洋溢,本以為結了婚生了小孩後從此天下太平,殊不知小P 的先生走火入魔信奉了不知什麼教,一日竟把自己和兒子剃成光頭,家中擺滿了白色的蠟燭,再把兒子剝得精光,放在客廳中央一個自搭的祭壇上,自己則如獸般圍繞著兒子行走,嘴中不停地發出豹子般的嘶吼,可把小P 給嚇壞了,當場報警把男人逮了去,從此不得入境台灣。一段婚姻竟落得這麼個不堪的收場,當慧雨聽到了以後嘆息不止,並告訴我說:不要再浪費那麼多時間去費那些唇舌了,「命是什麼?命就是個性,個性不改命也不會改,運也不會改,」這是常態,一百個人裡起碼有九十八個人是這樣的,這樣的人縱使花再多的錢,算遍個地名家,還是白搭,命運,其實是操縱在自己手上的。

撇開命盤不談其實我也明白,我那些朋友哪裡是算命?不過是想找人聊聊心裡的鬱悶吧!那些重覆再重覆的道理,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怎麼還是說的做的兩套,靈肉分離依然固我冥頑不靈呢?

如果算命無法幫助其跳脫重覆的行為模式,豈不又落入了輪迴的宿命了嗎?

轉過頭來,冷眼旁觀我的老師慧雨,她除了斗數面相之外,更精通中醫,多年來救人無數,這當然使得她走到哪兒都受人愛戴,如眾星拱月般熠熠生光,可也卻養成了她發號施令,目空一切的毛病,不都說權力使人傲慢嗎?她真的越來越以為自己是仙女下凡,肩負著拯救世人的義務。

對於那些自以為握有絕對真理的人我向來是退避三舍的,他們總是擺出一副先知,救世者的姿態,每個人的世界都是個別而獨特的,由他個人的信念和感情所構成,就算再天生異稟聰明蓋世的人也無法去否定別人的感覺和價值,去替別人活一遍吧?這也就是我對慧雨,漸漸有了質疑的主因。

我從來不要一個方便安全的答案去解決所有之生奧密,我只要求一直保有我,追究與發問,即使是危險,的權利。



( 未完 )

就是沒那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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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異鄉過了幾年快樂而放縱日子後,我終於領悟到自己完全不是一個徹底絕情的料,我仍舊有愛 - 不管是愛人或是被愛的需要,於是我回家了。那幾年是我人生中最顛簸困頓的歲月吧!家裡破產,母親一度失蹤,父親中風,餐廳停擺,老實說從小到大我除了大小姐以外也沒做好過什麼角色,我心想,趁著青春的尾巴,睜隻眼閉隻眼找張飯票算了! 至少可以讓我的家庭不再破碎,讓我的父母得以頤養天年.....

回台灣之前,我有幾個追求者,我選了最老最平凡卻最有錢的一個,重點是:他在台灣的老家有一百多坪而且沒有人住,光衝著這點,我想,最起碼可以安頓我的家人吧。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就是沒這個命。

男人原本在美國的事業有成,在我回台的同時,他亦雄心勃勃地轉赴大陸投資,哪個曉得這一去就羊入虎口了:那三年,他只回台過三次,脾氣一次比一次壞 ( 我後來才恍悟是投資失利的關係 ),有一次是趙少康和陳水扁選台北市長那年,我們正要去趙少康的場子聽政見發表,我不過說了一句:趙和陳都是激烈的理想份子(現在來看顯然我說錯了),他就不行了,當街跟我跳起腳來,一副要拼命的樣子。我們氣沖沖地回到家,繼續吵,吵到後來他趕我,我悲從中來拉著我媽氣急敗壞地走出他家,正好外面下起大雨,我媽嚎啕大哭:說她對不起我,說都是她不擅理財使得好好一個家弄到這種地步。望著自責不已狼狽不堪的母親我亦哭得稀哩嘩啦,怎麼辦呢?還是得過下去啊!我只有忍氣吞聲,再回到寄人籬下的日子裡。

那幾年慧雨稱得上是我的心靈止痛丹,只要一想不開我便約她喝咖啡,拿著我的命盤,那個壞脾氣男人、和其他舊愛新歡的命盤,陽武陰同祿權科忌一陣亂飛,我心想:我已經不要愛情了,甚至我都可以盡最大的努力說服自己做個賢妻良母,這樣的讓步還不夠徹底嗎?

命運哪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根據慧雨的說法,我的命就三個字:苦半生。她還說我這一輩子只有結婚才是出路,而且要「媒妁之言,閃電結婚。」我記得小時候高陽也這麼告訴過我媽;媒妁之言,好呗媒就媒吧!於是我的親朋好友就開始幫我物色對象了;總計我相過親的對象有:珠海聖誕燈飾工敞老闆,省議員的兒子,報社編輯,商會會長,竹科工程師,還有一個少將退伍的叔叔等,有朝一日我若能寫出那些故事來,縱然達不到契訶夫的境界也絕對是一齣齣豈可乎豈可不乎的警世劇,那些個過程之荒謬之哭笑不得,總而言之在第八個相親對象出現之前,我再也受不了啦!!我跟慧雨央求道:我看我這輩子別嫁了吧!跟妳好好學習斗數面相,起碼將來能混口飯吃,好不好?慧雨知道我有點根器,又看我命盤中確實有太陰文曲同宮(術士命格),也就收了我這個徒弟。打那時候起,我的朋友都成了我的免費實習對象。

看過我文章的朋友大概知道,我待過的行業多到手指腳指數不完,廣告公司,電視公司,雜誌,唱片,劇場,廣播,配音,飯店,畫廊......(喔別數了,再數我要哭了), 認識的朋友也還真不少,當年李立群才認識我的第二天就叫我梅花,因為有土地就有她, 可惜後來印證的卻是下一句:越冷她越開花,這是閒話,不多說,還是轉回算命吧!算我自己的命,算我朋友的命,那年我在李壽全公司當企劃,做的是王力宏的第一張《情敵貝多芬》,我把力宏照片拿給慧雨看,並問她會不會紅?一定紅,慧雨說:還會紅透半邊天,不過要讓李壽全多簽幾年,照力宏的面相來看他這一兩年是紅不了的。我如實告訴了壽全,卻被壽全說一頓,壽全是個實心人,他很容易相信別人,那時力宏的母親給他的感覺就是 Super nice,什麼事情都沒問題。但是兩年以後,力宏並沒有跟壽全續約。

諸如此類的例子不勝枚舉,但為什麼要舉這個例子呢 ?我要說的重點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



(未完)

2007-05-02

準不準?實在不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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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好幾年,我還真的想以算命為業;每天勤背那些五行生剋,百字千金訣的,簡直比當年聯考還用功八百倍。之所以這麼努力一則因我本來就對命理有點興趣,再嘛自以為有點天份,更關鍵的是:自小環境的造就;話說好久好久以前當我還在三天兩頭往醫院掛急診的襁褓時期,我媽已抱著我看遍了全省的相命攤,所得到的答案卻都差不多:這嬰仔歹搖飼,九歲之前有三個生死關 ( 我出生時已經過了一關 )。 我相信當年我母親不全然只是迷信,更是基於一股母愛的本能,才會帶著我算遍各地相家,因為她希望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而我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吧,會去算命的人大抵與我母親有類似的心態:因不滿現狀,希望能藉由算命師的口中窺得天機 - 現在苦一點沒關係,只要未來有希望,就是一條渡過現實拖磨通往幸福的橋。這種問天的態度其實是偺中國人文化結構中深層的一環。遠溯自商周尚鬼神,秦漢術士當道,對於天或未知的崇拜與敬畏乃民族基因,而算命堪稱得上自古以來中國人的民俗心理療法,即使到今天我們流行的是西洋星座塔羅,依舊是換湯不換藥,仍不離算命的本質。

這些年來我算過的命或被我算過的命起碼以百計算,而我以為算命最重要的,不在於有多準甚至準不準,卻在於命盤如何被解讀,如何被說出被聽進去。往往算命師被賦予了開啟天機的鑰匙,所以這些人很容易就被神格化,被權威化了。這時算命師的素質就很重要(不幸的是這些人總是良莠不齊),包括了技術與品德兩方面;八字命盤是死的,它就擺在那兒,一翻兩瞪眼,但算命師傳達的訊息、給出的建議卻可因人而異,因勢利導;如果算命師心存善念,諄諄善誘,即使滿目瘡痍中仍能為求教者指出一線希望,使其趨吉避凶化險為夷,這樣的算命才有正面的意義。反之,若算命師因個人的私慾而利用算命者的恐懼和困境,危言聳聽操控斂財,這樣的算命不啻假天機而進行的騙術恐嚇,也難怪有智者所不恥詬病。

說回我自身的經驗吧!25 年前我去算過一個叫何東海的,6000 塊批流年。之所以那麼貴實因他有個絕活:你一去坐下去還沒開口呢,他就可以說出你的姓氏排行有沒有婚姻等十個問題,錯一個他便不收錢。不過後來聽人說何東海是暗藏機關故弄玄虛的,我不知道也沒太在意,因我正頭昏腦漲滿心期待地,等著他所批的26 歲紅鸞星動的來到。

熬啊熬的過了幾年,果然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心儀的男人,也很順利的談成了戀愛進而半同居起來,我滿心以為我會嫁給他。沒想到三年後我們不但分了手,我還險些賠上了半條命。某日忽然想起何東海這號人物,越想我越來氣,翻箱倒櫃把那本流年找了出來狠狠撕碎再燒成灰燼。

然我並沒有因此而棄絕算命,反倒買來幾本紫微斗數的書,與當時我的一個長輩好姨,互相研究切磋的不亦樂乎,也就是那幾年,我認識了我的命理老師慧雨。她原本是我家人山餐廳的常客,嘴巴又叼又囉嗦,我很不喜歡她,不過她跟我媽媽和好阿姨挺談得來,談啊談的這小姐慢慢露出她的本事了:這人老婆懷孕了,這人剛升官,這人被倒了一大筆錢這個那個的........三個女人每天下午就坐在吧台旁對著每一個進來的客人評頭論足,開始看相。有些是熟客人,好姨就會笑嘻嘻地去求証:恭喜你喔!生了兒子要請吃紅蛋喔!被問的客人差點沒一口湯噴出來:老..老..老闆娘妳怎麼知道?幾次驗證下來,不得不承認這慧雨果然有好幾套,可是我實在太討厭她那股子頤指氣使了,所以當時根本懶得跟她說話,更別提要跟她學什麼斗數面相的。

那年我剛交了個北京男朋友,興高采烈地把他的照片帶給我媽看,我媽看了只是眉頭皺起,一旁的慧雨接過看:唉唷!她叫了出來:這人不好,見異思遷翻臉無情,我看妳不死也得脫層皮。我氣呼呼地拿回照片狠狠瞪她一眼,只差沒講出關妳屁事這四個字。

然而不幸的,被她說中了。

那天是我三十歲的生日,我卻滿臉淚痕地站在建國門的立交橋上只想往下跳,恍恍惚惚中,一位老大爺一把拽住我,"妳要幹什麼?"他大喝一聲。接下來我全不記得了,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北京的家中對著自己的行李嘔吐。

一個月以後,我揮別了那個移情別戀的北京男人,也揮別了愛情,這個混帳東西。


待續

2007-04-30

[電影] 練習曲 Island Etude

去年的春天就是這段時間
練習曲的劇組 
六部車的隊伍
在兩個半月
繞了四圈半的台灣
走了16000公里
前兩天 我們在白沙屯媽祖登轎前
在拱天宮的廣場上
在喧囂熱鬧的鞭炮聲中
放映了一場
謝謝媽祖 一路保佑
第二天 劇組的許多人
都跟著媽祖進香的隊伍
走一天 還願
從通宵出發 到梧棲

終於體悟

信仰與信任
身體力行與知行合一之不易


明天(27th)就要正式上片了
希望大家有空捧場

耿瑜邀請  


練習曲 Island Etude
導演:陳懷恩(En Chen)

旅行,永遠是遇見真實故事最好的時刻。一個聽障男孩決定在大四畢業前,揹著吉他騎腳踏車旅行,一百分鐘的電影、七天六夜的旅程,銀幕上一路展開的風景,也隨著男孩所經歷的點滴故事,走進這片土地的深處,描繪出屬於福爾摩沙的影像地圖。《悲情城市》資深攝影師陳懷恩首度執導的真摯之作,壯闊且細膩的攝影,捕捉了真正屬於台灣的人文風景。

這是我的老朋友王耿瑜(製作人)陳懷恩(導演)和楊麗音(演員)的一部好電影
誠摯地推薦給您

2007-04-24

詠長城 - 七絕

- 89年冬遊長城,天冷,罕有遊人。
攀至殘缺路段不復行,赫見壁上書:順子!西山有虎!慎行!

長城

今之絕景舊時關,
鎮日遊人走馬還。
獨我登高斯寂寞,
京城縱虎向西山。

2007-04-11

415樂生大遊行:苦行的•謙卑的姿勢

[轉帖]

各位關心樂生院的朋友,我們誠摯地邀請您在4月15日 這個緊急而迫切的時刻,也就是樂生院強制拆遷公告到期的前一天,與樂生院勇敢的阿公、阿嬷一起走上街頭,向政府展現民間社會的力量—我們竭力追求一個捍衛弱勢人權與歷史正義,尊重文化與生態環境的進步社會!三年多來有許多次告急,這一次恐怕真是最後決定的時刻了。

集合時間:4/15(日) 下午 13:30
集合地點:中正紀念堂大中至正門
注意事項:請記得穿著白色上衣


苦行的姿勢,謙卑的姿勢
六步一跪苦行招募中,目標六百人

二○○六年六月十一日,六、七十位朋友,以六步一跪來捍衛樂生。
二○○七年三月十一日 ,一百五十位朋友,以六步一跪來捍衛樂生。

幾天後的四月十五日,樂生院面臨拆遷倒數的最後一天,在這場可能是捍衛樂生院的最後一場遊行當中,我們希望至少有六百人能夠參與六步一跪的苦行隊伍,再以六步一跪的方式,展現我們捍衛樂生院的決心與意志。

有人問,為什麼你們要下跪?為什麼要糟蹋自己的尊嚴?但是在歷來的行動中,我們下跪,不是為了乞求,而是以謙卑的姿態去試圖體會院民們過去的感受,是以放下自己的姿態去想像院民們過去被剝奪的人生,是以最貼近土地的姿態來反省這個社會該如何對待一個人活生生的存在。

雖然,這樣的苦行永遠比不上阿公阿嬷們生命中的所有可能性,都被剝奪殆盡的痛楚,也無法讓我們真正明瞭他們一路走過來的艱辛。但至少我們不再是旁觀,而是願意體會、願意付出、願意實踐。

狀似一無所有的院民們,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與家園,卻能夠具有挑戰權威、改變現實的力量。我們希望能夠以六步一跪的方式,與阿公阿嬷一起捍衛屬於人的尊嚴與家園,一同守護樂生院。



如果你願意參加六步一跪苦行組,請參考下列資訊:
報名方式:請洽林同學r95544010@ntu.edu.tw(0972332812)、姚同學(0988205822)
集合時間:2007/4/15 12:00(由於需要協調與排練,故較遊行組早1.5小時集合)
集合地點 :中正紀念堂大中至正門
參與方式:自願參加。請穿著白色上衣,自行攜帶護具。以嚴肅的心情,前進六步,跪拜一次,走完全程。
苦行路線:中正紀念堂—行政院—總統府(約莫兩公里)

2007-03-05

初讀〈紅朝魔影〉

化名林詩增的我爸昨晚看我爸爸的〈紅朝魔影〉看到早上五點,除了小小一部分的愛國口號之外,簡直是好看極了:那些老奸巨滑 阿諛現實的嘴臉真是現代儒林外史,我都強烈懷疑那是我爹的親身經歷,雖然有大部份的名字不認識,但看到什麼毛澤東周恩來江青郭沫若等歷史名人,就止不住興奮的往下翻,待我抄錄一小段有趣的床戲:
羅隆基是寫文章的,我們拿寫文章做標準,約莫是三五百字的光景,談話又開始了。 
正氣到這個作者寫了等於沒寫,可隔了幾頁他又寫:
羅隆基斗然記起,今天是星期六,夫妻之間的君子協定:他的太太之處,每個週末還得繳納一篇「短篇」呢!

我就笑出來了。

2007-03-04

3月3  晃蕩天

青雲臥  正好眠
昨天在外晃蕩了大半天:
先是去文訊拜訪,終於借到了我父紅朝魔影的copy 本
十分感激封社長對老作家的盡心盡力

看罷彭歌伯伯寫我父親的文章,難免悵然若失
彭歌伯伯的資料有誤,而當年,父親對我亦不甚瞭解
我們根本沒有溝通的機會.....

後來去印刷廠,油墨的味道真好聞啊!飄浮著小時候的記憶
那時中華日報在武昌街,爸爸的辦公室在三樓
而二樓是印刷房,那味道就是這樣

打算瞭解書的印製過程,從打字打樣選紙到裝訂成冊

回家的途中朋友忽然來電約邀 k 房,便欣然前往
座中有我的小學國中同學,和一個天眼通的女生
唱到一半張懸來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
真是又可愛又漂亮的女孩,So Sweet
Sweet 的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
她的英文歌唱得真好聽,聽得我都醉了
約了下禮拜喝下午茶,聊天

不過我對張懸的興趣遠不及那天眼通的女孩
就這麼巧的我正在構思寫一個這樣的劇本

2007-03-02

她總是我 最愉悅的遊蕩

.
耽於正文前這樣規避文字的遊蕩的同時
我卻又深感無止境的困窘
當每想到諸如"總有一天"這樣的命運總不免心生不祥 
只能更不祥的狠狠的繼續遊蕩

今晚一如昨晚 (還是昨晚的昨晚?) 
在種種厭倦昇華後的辯證過程中
我試著辨識 靈魂留下的字跡

就想寫首詩(就算是吧)關於她 
也許因為那些時或出現的足跡  像貓
也許因為那些刻意雕塑的句型啦往往
在試圖表達世俗之第二小節裡就噗吱
不約而同破了音
我們也就笑了 
讓河就這樣流吧

所幸有她 仍記得捏捏我的臉頰
不問我是否長大
眼神還像孩提時那般澄澈清亮

我這個人哪既不寫詩又不愛詩(更別說讀詩了)
雖然偶爾會讀她
老實說不太懂但還堅持 要懂
她 因為
她 總是我
最愉悅的遊蕩

2007-03-01

禮物

.
今天收到兩樣珍貴的禮物:
一是毛毛給我的一尊文殊菩薩,蜜臘身,檀木底座,巴掌大。
文殊菩薩梵文是 Manjusri。舊稱文殊師利,滿殊尸利,曼殊室利。
文殊或曼殊是妙之意,師利或室利是頭,德,或吉祥之意。簡稱為文殊。
和佛陀,普賢菩薩合稱華嚴三聖。是佛陀的大弟子,智慧,辯才第一,
為眾菩薩之首,象徵佛陀智慧的菩薩,稱「大智」。
和觀音「大悲」、地藏「大願」、普賢「大行」並稱四大菩薩。
其外形為頂結五髻(代表大日如來的五智)手持寶劍(表示智慧之利)
坐騎為一獅子(表示智慧的威猛)形。
我原來家裡供的是地藏菩薩:發「大願」後便來了「大智」

一是朋友告之:這個月文訊裡有彭歌寫我父親,聽說有一半是寫我,
跟封社長約好了要去看文訊雜誌關於我父的研究收藏,
找了四、五年,倒真沒想到從這個方向著手。
真是謝謝菩薩。

我幾乎已經忘了彭歌伯伯了,聽說他住舊金山,身體還好。
希望能儘快去訪問他。

2007-02-28

河岸有人家

清晨的河岸
有好幾年我的電話錄音是這麼說的:如果你真要找我,我不是在河岸散步,就是在河邊跟人開講。可知這個錄音留言氣壞了我多少事業有成卻忙碌不堪的朋友。

無論晴雨早晚,春夏秋冬,出了捷運以後的這段淡水河岸,是我多年來走過不少海岸後最傾心眷戀之處,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準確的字眼來形容河岸的美;說它麗質天生或姿態萬千都嫌平凡俗豔;而且不止是自然的景觀美,更還包括了人文美。
當然,最美的一點是:我家就在河岸邊。

眾所周知,淡水小鎮自古以來,便是文化匯萃之處。而在歷史的足跡裡,河岸也曾有過幾個重要的港口。河岸居民世代多以捕魚為業,儘管現在這兒已成觀光盛地,漁民們也紛紛投入錢流,賣些應景的小吃飲品,但仍可見一艘艘藍底紅綠飾紋的漁船,停泊在岸邊,隨著潮流上下擺動。而船主極可能就坐在河岸邊的黃槿樹下,邊整理著魚具,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來自各地的人潮。

若逢週末節慶;沿河總有各式各樣的表演:例如一位曾在大屯山當了十五年廟祝的尺八簫老伯,從他幽遠的簫聲中,自然流洩出豐富的人生品味。還有一位瘸腿的胡琴火旺伯,琴聲像台煞車壞掉的腳踏車,儘管琴拉得不好,但火旺伯亦有可敬的一面:每天十二小時上下班制,風雨無阻,十年如一日。不過比起吉他王子,火旺伯頓時無害起來。初來乍到時,吉他王子可以把〈吻別〉唱得像〈相思枝〉,現在則大有進步,〈吻別〉已經唱得很像〈吻別〉了。據吉他王子自己說:他可是二十年前的五燈獎得主呢。偶爾也有一位長髮飄逸的婦人帶了個小孩,盤腿彈古箏,一曲〈十面埋伏〉撥弄下來簡直叫人熱血沸騰,可惜小孩太皮跑太遠,長髮媽媽不時得停下演奏,先把小孩抓回來打兩下屁股再說。

如果運氣好碰到河邊文化藝術節,節目就更精采了:歌仔戲,布袋戲,演唱會、爵士音樂會,九族村園遊會,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運氣再好一點碰到了年度(農曆五月初六)清水巖祖師繞境活動,除了滿天的煙火震天價響的炮陣外,繞到老街上更可看到八家將,濟公起乩,舞龍舞獅,十八般兵器等民俗演出。

若是喜歡清靜,則適合在清晨或夜裡到河岸一遊:清晨的河面乾淨的有如一面鏡子,映出觀音山娉婷的側影,山頭飄過的流雲,翱翔的水鳥,和不遠處正要歸航的漁船。而河岸邊早有晨起運動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總是互相點頭問好。老人會前固定圍坐著早起的阿公阿嬤們,一旁時有乍起乍落的麻雀百來隻,正享用著老人餵食的糙米。善心的老人不止餵鳥,也一併照顧河岸的流浪貓群,細問之下原來是老人年輕時被征召去南洋打仗,511人去只得109人返。老人遇過船難,也捱過餓,已然懂得了生命的無情和慈悲。

至於夜裡的河面更是美了:黑暗中山影綽約,對岸八里的燈火如串串鑽飾倒映,河面上遂拉出一道道金蔥銀花似的光條,美麗的令人無法眨眼。然這只是其中的一晚,因為夜光、月光、星光、雲層、霧,甚至因為風的速度,每一晚的河面都不同,也都美的無法言語。更別說西山上猶掛著一輪金沉沉的月了。這時河邊最多的是你儂我儂的情侶們;老的,中的,少的,雖然年齡不同,可寫滿愛意的臉上,卻是有志一同的嬌羞與幸福。我曾暗中統計過:每當我跟人提及我的住處,三人中便有一人頓時露出驚嘆的眼神,並以充滿回憶的語調說道:啊!淡水河岸,我曾在那兒談過一次很好的戀愛呢!

而從半夜到清晨,岸邊多半是專業釣客大展身手的時間,光看魚簍裡成堆的黑鯛,花身仔,和一旁虎視眈眈的等魚貓,就知道這幾年淡水河的整治做的還真不錯。

除了原有的傳統產業,最近河岸也進駐了一家創意書店,居然就叫有河book - 河岸開書店,倒真是有何不可?一聊之下,原來大夥兒都是因為愛上了河岸,進而決定留下來,把這兒當成家,努力扎根;就像十年前的我一樣。

啊!窗外的夕陽正好,就不多說,我要去河邊散個步,順便看人談戀愛了。

2007-02-25

Orin's Meditation Room

.看歐林書將近十年了,其中喜悅之道和個人覺醒的力量幾乎是我內在大翻新的基礎,在沒有接觸 New Age 之前我的人生毫無希望:頹廢、偏執、暴力而冷漠,我既非為任何學說理論背書見証也不想振臂高呼什麼靈性的力量,想分享的只是:人生就在一念之間,選擇就在自己手上。 昨晚因為要送一個網頁給我的老朋友昀陵,才上了歐林的英文網站,自然而然到了他的 Meditation Room,http://www.orindaben.com/meditations/orinmeditations.php#4 依序做了一遍,充滿了能量的冥想。

早上起來又選擇了Light 和Self Love,Joy 再做一遍,我想除了Soul Love 的冥想功課外,每天我都會選擇不同的題目做為當天專注的焦點做做看。看看一兩個月後會有什麼變化。

對冥想不是很熟悉但有興趣的朋友我建議可以試試從Light Emotions 著手。

正如同她說的:
剛開始沒有感覺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對內我下了這些指令,假以時日,便可以感覺周遭能量乃至於更精細的能量變化,也就可以分辨並選擇你自己的能量狀況,而不致讓別人,讓群體帶著跑卻毫無自覺。

這四年來自己一個顯著的進步是:以前我不願意分享這些,因為怕別人置疑甚至攻擊,確實在此發生過幾次,但現在,我學到更多關於clear 自己和別人的技巧,也就無所懼,無所想,遂帶著喜悅與愛,與諸君分享。

2007-02-22

次人格嘟嘴

可是姊姊 我嘟得蠻可愛啊...
最近在修習會見靈魂的課,課前要做很多功課
例如認出自己的次人格,要大家一致同意後
才可能順利進入靈魂次元
做更高的修行

方才靜坐冥想時,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
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嘟著嘴不說話
我就叫她嘟嘴,她有點想笑
中間過程很長,對話很多,抱歉細節我有點懶得講
重點是:當我回到現實全黑的房間裡,睜開眼
一滴眼淚在我睫毛上像鑽石一樣閃了一下

然後我聽到心裡有個小女孩的聲音說:我不叫嘟嘴,我叫林維!

100 分的年

迪化街的母親與我
除夕在媽媽家吃完年夜飯之後,便帶她回淡水我家,一則避紅包(我們有些朋友每年都會去跟媽媽拜年給她紅包),二則避做飯(我家姪子跟我們姊弟倆一個德性,每到週末假期就會帶一堆朋友回家又吃又住,平時我媽還願意照顧他們,但過年期間她家越南妹放假,她實在沒有體力一天煮三頓照顧一屋子人)。我弟媳命好,什麼都不用做,每天就是打線上遊戲,要不就是穿得漂漂亮亮出門玩耍。我媽真的無所謂;她們婆媳倆這兩三年相處挺好,因為互相瞭解且包容了,各過各的也就相安無事。
本來媽媽打算住到初二,結果初三晚上才走。因為她住得太舒服了。初一除了吃睡,在家看一天的DVD,看了心動,向左走向右走兩部後,她發表了非常簡單卻睿智的觀後感:演什麼東西啊?看攏冇!我還特別跟她說心動是張艾嘉頗受好評的戲,她非常的不以為然:拐來拐去,一個故事說得跟雞腸子一樣,不好不好。我想她可能愛看港劇吧?於是我放劉德華的天下無賊給她看,才十分鐘她就叫我退帶。怎麼現在的電影都不流行說故事啊?她還很認真地問我。我覺得她實在太英明了,趕緊找出再見可魯企圖扳回一城,終於她滿意了,才看到一半便呼聲大作,時睡時醒,看到我在望著她壞笑,她趕忙說:好看好看。初一就這麼過了。

是故我知道她根本也不是看電視的,她是睡電視的,就把我收的一些老片拿出來給她睡,至少她不會嫌人家沒有故事。吃完中飯下午天氣涼爽,我哄她去河邊散個步,買紅心芭樂給她吃,又帶她去有河BOOK 喝咖啡,買了兩雙漂亮又好穿的MACANNA 鞋給她,樂得她嘴都合不攏。晚上我做了一個獅子頭火鍋給她吃,她給我一百分。我讓她多住幾天,省得一回去滿屋子髒亂她一定看不下去。壞了她這兩天的好心情。我媽說:我是怕在這兒打擾妳寫東西。我說:不打擾,不打擾,再怎麼打擾妳也不可能有我的小貓吵。(瞧我們母女倆客氣得呢!)我們邊看著亂世佳人邊讚嘆著費雯麗有美,偶爾還停下來跟小貓玩耍,初二又唏哩呼噜過了。

初三秀珠姨一早打電話來跟她拜年,順便邀她打牌,我媽拒絕了;她說:我在這兒享受得不得了,打牌有什麼好?
秀珠姨拿話激她:妳是怕撩紅包錢是不是?(她家有四個孫子)
我媽回她:嘿妳真聰明說對了,我住我女兒家一毛錢不花,到妳家四個孫包四千妳嫌我小氣包八千我肉會痛,我女兒說划不來不准我去。
秀珠姨在電話那頭大聲嘟嚷,這時我接過電話,笑嘻嘻地對秀珠姨說:秀珠姨啊!新年快樂大發財喔!
秀珠姨立馬換了個腔調:悉悉悉!大發財!大發財!
掛了電話後我們母女相視大笑。我說:媽媽!我也給妳一百分。
她現在已經沒有面子問題了。這是多年來困擾她甚至是導致她生意失敗的最大原因。

晚餐後我送媽媽去捷運站坐車,她略微感慨地說,這是她記憶以來最開心最舒適的一個新年了。做女兒的我有點不爭氣的想掉眼淚,我以前太冥頑,不懂得有母親在身邊有多幸福,今年我略有長進,也謝謝她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陪著她,好好地過我 - 幾乎是懂事以來最好的年 - 因為這三天,我才知道自己並不那麼孤僻,那麼害怕與人親近,並有能力柔軟下來,表達愛。

所以當然一定毫無疑問地我也給自己100 分。

2007-02-15

叨絮

父親與我
這兩天舉國上下被說被寫最多的就是馬英九
我是聽得煩得不得了 不免也叨絮兩句 ....

中時blog上張復說他正在寫篇集體憂鬱症的文章
我是覺得這症頭複雜:
不止集體憂鬱 還有集體焦慮 集體強迫.....

昨晚在外用餐 看到小吃店電視裡的戲 (民視 戲名不詳)
每個演員講的都不是人話 也都不是演戲而是在擺pose
左臉  右臉  仰角45度....
荒謬到我笑都笑不出來

我只是有點恍然大悟的感慨:
都說戲劇反映人生還一點不錯 - 這戲就是現今台灣的寫照

在這種時候我總是記起父親生前那落寞的身影和孤獨的眼神
即使在歡樂人群中 依然強悍的令我不得不掉過頭去
那時不懂  甚至有些誤解
以為他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故作清高

走過人生大半的路 我終於走向我父
在他身邊 默默坐了下來

是的  每逢佳節倍思親

然而我對先父的思念不僅僅在節日裡
更在生活中不經意的一個背影
某些字句 言語中

無形中父親的形象已成了我往後的方向 坐標
這就叫傳承 不是嗎 ?

今年是我父離開我的第十年
我能回湘鄉看他嗎?

2007-02-13

去歲夢逐岳陽樓

.
今早夢遊到中時張大春部落格,問天借膽寫了首岳陽樓

去年才夢岳陽樓,
湖色樓中映暮秋。
鱗波山影皆寂寞,
岳陽樓上望風流。
忽逢我父樓窗倚,
杯酒高歌樂忘憂。
回頭約邀半百我,
唱和酬詩泛輕舟。

草草寫完又入夢鄉。中午再去翻變成這樣:
去歲夢逐岳陽樓,遇先父,猶翩然一少,偕遊洞庭

客秋夢入岳陽樓,樓色瓏璁壓暮秋。
秋過洞庭樓更老,浪翻巴渚酒隨流。
側帽少年歌且醉,換裘豪氣樂無憂。
相邀湖上窮詩目,兩字呼兒共泛舟。


還有大春兄的訓話:
再致樓下的樓下的樓下忽忽:
〈黃鶴樓〉是一體,此體疊字不能任意施作,建議反覆思量,先定可重之字,復定應重之節位。非熟慮勿輕試!你那拐不過彎兒來的問題是沒有利用詩題補足文言詩句難以歷述和鋪衍的意義。先要學製題,才能玩兒點高難度的。這回給你改改。  


哈哈我賺翻了(☆_☆)

2007-01-18

夢張

.攝影霍達華

近來夢境頻繁有趣  卻因疏懶沒有當場記下
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今晨夢見張愛玲騎摩托車(美麗佳人奧蘭朵裡隨風馳騁的場景)
穿著一襲薄杉  飄在速度中像仙女身後的雲彩
一朵朵 花似的捲起舒放 
美麗的無法言語.....

有趣的是夢中見的是照片
我不太相信照片中的人是張愛玲
便湊近眼前看
那一張張是黑白上色的照片  
嘴唇腥紅欲滴  肌膚吹彈可破
真是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而當我湊近看的時候照片也跟著 zoom in 放大
我仔細看清楚的同時心裡亦想過:可不是 可不是張愛玲
就在此刻張愛玲突然回過頭   跟我眨了個眼

我就一下嚇醒了過來
知道是個夢  又安心睡下
接下來夢到我在偷喝羊肉湯
不好玩  就不記了



又:日前聽到大春先生節目中跟喬伊思小姐聊起:最沒禮貌的幾件事中其一是跟人說昨晚的夢。我這夢是今晨的,比最沒禮貌又多了點沒禮貌,我太知錯,只有自己罰自己面壁噤語...

2007-01-15

我媽媽 (二)

.
前年陪我媽媽做年菜,順便聽她說些大雜院、中華日報的老故事。雖然她說過好幾次了,可我仍然聽得津津有味:院子裡有一個排字工人的老婆渾號"母老虎",聽說她高頭大馬而且三字經成串,所有人都怕她極了。想不到我媽第一次跟她交手就把人家"卡叉"給結束掉。她居然罵人家:「看什麼看沒看過啊?講話大舌頭,又不會講國語,又沒有我漂亮,妳還好意思兇?」據說母老虎聽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回嘴,往後老遠看到我媽媽就繞道而行。

還有一次我爸跟報社的主筆吵架,吵了兩天還沒吵出個頭緒,所有人都來勸了,鬧得沸沸揚揚。我媽氣起來,跑到報社衝進會議室-一群人正在開會呢!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著那個姓林的主筆鼻子就開罵道:「怎麼啦?酒醒了沒?說不清楚是不是?那我來幫你補充好不好?事情的經過就是:前天晚上你喝醉了,在我家打牌的時候摸唐瑛的大腿,唐瑛罵你,你還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我先生叫你不要鬧,你不聽反而鬧得更兇,所以大家吵起來,我先生是打了你兩拳,又怎麼樣呢?你把我女兒嚇得哭一晚上你知不知道?」不拉不拉一串連珠砲,末了她還說:「我的話你聽懂了嗎? 聽不懂沒關係,我弟弟馬上到 ─」

我插嘴問:「舅舅那時候在混嗎?」
我媽愣了一下:「沒有啊!」
「那妳說弟弟馬上就到 - 擺唬爛啊?」
我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趕緊又補充:「可是我有一個好處,我從不罵髒話。」
「對不起那我贏妳,」我得意地說:「我不但很會罵髒話還會用五種不同的語言罵,哈哈怕了吧!」
我媽搖搖頭,走了。

吳興街時代,常有作者跑來我家送禮,兩隻老母雞啊!一盒蘋果啊!往往我爸爸會留人家下來吃飯,我和弟弟就在廚房的一角玩耍邊看著母親做飯。等那送禮的作者走後,我媽把禮物收起來,跟我爸說:「稿子登出來以後把禮物退給人家吧!我看他那鞋都開了口 ....」我則一旁生著悶氣,氣我媽不近人情,那粉紅色的大蘋果多漂亮啊!長大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才是最懂人情世故的。

我對我母親的長成非常有興趣,儘管她說的不多,總是要我一句一句的問她才肯說,而且是這幾年才說得比較多。只有一件事她會說個不停並越說越來氣,就是她的兄姊欺負她的記憶:我那五個舅舅中,最衝動跋扈的就是我大舅,蠻起來會打我外公和底下八個弟妹,只有我媽媽敢反抗他,還記得一個大年初二,媽媽帶我們回迪化街給外公拜年,不曉得大舅又發了什麼脾氣,滿口三字經就跟我外公幹開了,我媽一句話不說衝進去一個痰盂就飛到我大舅頭上,嚇得我縮在牆角半天不敢出聲,心想真糟糕!大舅的紅包還沒拿呢!後來外公就住到了我們家,每天在我小學的後門口接我放學,我很少開口跟他說話,小時我挺沉默,多半是因為害羞。不過我很喜歡我外公,他是開朗的老人,大概鴉片抽多了,人也HIGH HIGH 的,總是笑嘻嘻。鴉片泉外公一輩子沒賺過什麼錢,倒是抽鴉片抽掉了大半個家。往生後的分遺產,吵吵鬧鬧好久,我媽媽只拿了一隻外祖母的翡翠鐲子,只可惜傳到我手上沒兩年就被我砸爛了。

我媽最喜歡的事就是我們姊弟倆陪她打十三張老麻將,邊鬥著嘴,還有一個我弟老婆,她也蠻會耍寶,只要我媽碰她的牌,我弟妹就慘叫:「哀唷,歐巴桑妳是兜尾來A?那A加厲害…」
我弟更壞,他別人不胡,就胡我媽,胡了還要手舞足蹈地唱歌:「林老太太放了砲,伊呀伊呀喲…」
我媽每次幾乎從頭笑到尾,其實她根本不在乎打牌 只是想跟我們搞三八笑鬧一下而已。

前年媽媽的輕微中風把我和弟嚇壞了,我也可以感覺到她的害怕,經過父親的死亡,我更害怕即將到來的,我並不害怕自己的,也許因為我有過幾次跟死亡貼近擦身而過的經驗,那種早熟的,厭世的寂寞,早決定了我與世界的距離。唯一能讓我的靈魂像只破裂的缸不斷漏水的就是對親人的愛,那毫不保留的愛,然而奇妙的是,經過這些破裂,卻令靈魂的版圖,更完整。當然我知道悲歡離合都是人生的必修,再狂暴悲痛的情緒,都是一條山迴水轉的路,路只會無限伸延,不斷變遷而靈魂永不消失,生老病死只是肉體的規則,我極力擺脫規則的方式,就是消失在規則裡,逃出肉體的窄門,物質的思考層面,以某一種邏輯看來,彷彿是因果的。

那次陪她等門診的時候,母親突然悲從中來,眼眶一紅,淚珠滾滾落了下來。我好難過啊!但沒敢哭,只是不斷地安慰她,哄小孩似的。終於她放聲哭出來,哇 ~~ 哇 ~~ 哇 ~~ 傷心的真像個小孩。我看了又心疼又好笑,覺得老太太能這樣放聲大哭也挺好的。於是我很自然的緊握住她肥墩墩的手;好久沒有好好握住母親的手了,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間,我泫然欲泣但極力忍住,那一刻我彷彿真的變成了她的母親。忽然腦海裡就浮出一個從來不曾被我記憶歸檔的小故事:當我還是小娃娃的時候,母親牽著我的手上公園玩耍,路上碰到了一個尼姑跟她化緣,我媽媽給了她一張紅色的鈔票(到底是多少錢,當時的我無法分辨),尼姑看看我又看看我媽,便用台語跟她說:「這個小孩九歲有個生死關,這世人妳是來報她頂世人的恩,妳要好好帶她,她的命全靠妳了。」
當時我太小,不但聽不懂也根本不記得,而九歲的那一年,潤七月,我果真連闖了兩次鬼門關,若不是我媽,真的早就莎喲那拉古得拜了,也就沒機會在這兒跟你囉哩巴嗦話當年了。

我媽媽 (一)

.Posted by Hello


我媽他爸老家在艋舺開雜貨店,算是富甲一方。因為他喜歡抽鴉片,所以大家都叫他鴉片泉。鴉片泉外公長期在上海做生意,所以我媽在上海出生長大,一直到九歲才回到台灣。

台灣是她祖母當家,非常討厭她桀驁不馴的性格,而且居然一句台語都不會講。她有9個兄弟姊妹,她老五,卡在中間。之前她在上海家中有三個佣人,頤指氣使的,回到台灣,突然命運大筆一揮,被改寫成張愛玲筆下可憐受氣的小ㄚ頭,再加上我外婆死得早,她在家裡根本是孤立無援受盡白眼,可想而知這個霞飛路來的大小姐心裡有多麼怨懟不平。

我叛逆的性格其實是她和我爸的加強版。所以她從來不怪我,她讓我漂泊的心一直有個安全的港彎,我隨時可以回家。

我媽是我爸的讀者,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寫那種熱情的讀者信給我爸,她怎麼都不肯說。但我知道他們的邂逅完全不是羅曼蒂克那一套,即使對著子女,我媽亦老實承認,她之所以會嫁給我爸半是衝動半是賭氣。

當初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本省男性,都出身大家庭,勢利眼的很。所以她選了一個 外省女婿,上無公婆下無兄弟姊妹,省了麻煩,也封住了所有人,包括她祖母的嘴巴。我父親那年剛得中山文藝獎,又是中華日報副刊主編,很有一點社會地位。從此以後,她的兄弟姊妹見了她總是哈巴狗似的畢恭畢敬。

母親年輕時長相甜美,卻是個如假包換的恰查某,想來是因為從小被欺負怕了,所以格外的敏感,防禦性和自尊心特強。

當年她回台灣第一次吃到枝丫冰時,因為看它直冒煙,所以撮口猛吹,她的兄姊便嘲笑她:ㄚ山聳 ~~~
是故好長一段時間,ㄚ山聳就成了她的小名。

在人生最低潮最灰暗的時候,母親的愛,永遠是讓我第二天睜開眼繼續的理由。
10年前家中發生遽變,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不得已我把老病的父親安置在林森北路的一間小公寓內,而我和母親,則借住朋友破舊的房子。
有一次我爸又大發脾氣,說我們要遺棄他任他自生自滅,在父親的門外我們母女倆抱頭痛哭,自此後我就發誓,要一輩子跟她好好的講話,好好的愛她,陪她,瞭解她。
她的朋友我的朋友都非常羨慕我們母女倆的關係,我跟母親都是非常直接的人,就算意見相左,也是就事論事後馬上事過境遷,因為我媽很怕人囉嗦,所以她從來不囉嗦,以前我爸每次要跟她說什麼事,她聽得不耐煩就忍不住喊 CUT, " 說重點 " 她還跟我爸這樣說。
氣得我爸吹鬍子瞪眼,拼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當然那個小人就是我。
前幾年有一次,跟她在外面喝咖啡時,她盯著我的臉半天(我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冒出一句: 妳出門洗臉了沒有?
真是啼笑皆非啊。跟她出門我連睫毛都得一根一根仔細刷呢!
於是我鄭重警告她,再也不可以發出如此令人難笑的問題。

其實我知道在她眼裡,我永遠只有10 歲。直到現在我弟弟甚至我小姪子都會吃味,覺得她太偏心我了。

我媽讓我和弟弟從小在物質生活上就很自在,20 歲的時候她送我一輛車,第一天我就把車門撞凹了一個大洞,剛好來餐廳找爸爸的司馬中原目睹這一幕,頭搖的跟什麼似的,前兩年還跟我提,說我媽簡直把我寵壞了。
我只是笑笑沒說話,心想:你還不是一樣!
但她不是溺愛,她其實教過我很東西,尊敬長輩,同情弱小,不爭功不要亂發脾氣罵人..實用的包括釘棉被打毛衣,做湯圓月餅,打四色牌等,這些現在講來令人都無法想像的活兒。  

一次在君家吃飯,吃完飯她們家的菲傭收拾好在洗碗,我們在餐桌上喝咖啡,怎麼看我就是覺得那桌子不順眼,於是擰了塊抹布重新擦了幾下,馬上桌上那層霧霧的表面沒有了,螞蟻都可以跳霹靂舞。君目瞪口呆看著我,要我再示範一次給她的菲傭看。
後來她跟我說,她根本無法想像我竟然是會做家事的人。

常常我跟母親講話沒大沒小的,逗得她又好氣又好笑,反問我:
喂!我是媽媽妳是媽媽?
我說:妳要叫我媽媽也可以啊!
她就真的叫我媽。她說:媽!把妳的錢都給我 ~~~~~
不久前媽媽跟她的媳婦生悶氣,我便要她來淡水散散心,幫她買燒酒螺,彈珠汽水,看她那種開心的模樣,我還真覺得她是我的女兒。
其實那種沒大沒小的口氣是我跟她之間一種極特殊極親暱的方式,我只怕不能讓她開心多一點,怎麼可能對她不禮貌甚至傷她的心呢?而就像所有的母親對女兒的擔心,她仍然希望我有一個好的歸宿,仍然覺得寫作是一條危險的路。
寫東西的都是妄想狂。有一次她甚至這麼說。

2007-01-03

與清志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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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爬起來, 想寫些東西,
不意打開信箱見到的卻是這封信 --


親愛的朋友:

清志在《告別的年代》自序中寫道:
死別是最徹底的告別形式吧,這些朋友,頂多生命走到一半,怎麼就走不下去了?
記得有個前輩作家說,因為上天比較疼愛他們。
我因此豔羨不已。
最後走的人,必須關燈。留下的人,必須落淚;必須接受功課,學會承受離別帶來的苦,或者不苦。
最終必須完成這告別的儀式,不管是以行動,以宗教的儀典,最無能為力是以文字。
只為亡者安魂,生者魂安。

這段猶如咒語般的序言,讓病魔在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午時,
奪走清志年輕的生命。這是令人不捨、扼腕、且殘酷的噩耗。
清志的家人十分感謝大家,過去對清志的關心與愛護。
尤其在病榻旁,大家的焦急與祝福,更可見令人感佩的衷心情誼。
我們將於 二○○七年一月十四日(周日),中午十二點三十分,
假宜蘭縣蘇澳鎮文化國中大門旁,為清志舉辦追思會;
誠摯地希望,您能前來談談,您所認識的清志與對他的思念。

青年作家張清志於12月27日因腦膜炎病逝,得年34歲。

民國 61 年生於宜蘭的清志,南華大學哲學研究所碩士班畢業,曾經擔任聯合文學叢書編輯、《印刻》雜誌主編,甫獲今年台北文學獎散文優選……
  

與清志是編者與作者的關係,他在印刻,在中央日報副刊時,印象中他是個溫和體貼的人。我們沒見過面,通過好幾個電話,因為我的麻煩和挑剔,他不厭其煩的與我溝通,當問題終於解決以後,他笑著問我:你是不是處女座?
我也笑了。雖然我並不是。

最後一次通電話在中央結束之前,他催討我的完整資料以便我能儘早領取稿費,談完正事我們互通了近況,並感嘆成為一個專業作家之不易和辛苦。我跟他說我在寫電視劇本,他為我高興,然後我們再次的互相加油打氣。

我不看報已久,因此前幾天才獲悉他得到今年台北文學獎散文優選,還正想打個電話跟他道喜。

這幾天我無巧不巧一直在想告別這事兒
在喘不過氣來的生活壓力之下,我已在偷偷地練習
與我的所愛告別……

清志:好走吧!

我還不夠認識你到說什麼傷感催淚的話,但曾有某一個時刻,我們一起對抗人生的嚴苛 -- 那是非常溫暖重要的,尤其對一個孤獨的寫者而言。

而且清志你真討厭,誰曉得你竟然變成我羨慕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