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2

玫瑰達人 (45)

buffet505

我的朋友都說我其實是個賢妻良母的料:無論是烹調或家事,我都有蠻高的評價。也許是從小我母親訓練得好吧!她教過我很多手藝講起來別人都不敢相信;包括釘棉被、打毛衣、鏽花、包粽子、做湯圓甚至打四色牌這些絕活兒,至於那些餵雞煮飯蹓狗擦地的事兒就更不用說了,從小我就得分擔家務,小時候當然叫苦連天,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真感謝母親的調教。有一次在亦芳家吃飯,吃完菲傭收拾好在洗碗,而我們坐在餐桌旁喝咖啡,怎麼看我就是覺得那餐桌不順眼 - 表面上一層霧霧的像沒推散的臘,於是我用熱水擰了塊抹布,重新擦了兩趟,立刻桌面上光可鑑人 - 連螞蟻都可以跳霹靂舞了呢!看得亦芳目瞪口呆,直要我再示範一次給菲傭看,事後她說她根本無法想像我竟然是個會做家事的人。
想到亦芳,我就慚愧不已。我有好多年沒跟她聯絡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可好?也許哪天我準備好了心情,再去見她吧!
胡思亂想著,一條魚已蒸在鍋上,湯則在隔壁「噗吱」「噗吱」地燉著,等他回來以後再把青菜炒上,鳳梨也切好擱在冰箱了,看看時間他也該回來了啊?正當我發出疑問時他的電話就響起了。
喂!寶貝 -」他叫我。我的心跟著一沉,通常他會叫『寶貝』時都不是好消息,「趕不回來了,朋友臨時約我吃飯 -」
「好啊!」我爽快地說:「你去啊!」就把電話給掛了並關上,連家裡的電話插座一併拔掉。我最恨他這樣對我了,好像我永遠是最後一個選擇,這種事婚前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雖然彼時我沒說話,但不代表我不介意,畢竟我們現在是夫妻啊!不是該對自己的承諾負責嗎?而且早一點跟我講會怎麼樣呢?非等到我菜都做好,眼巴巴地望著鐘結果一場空歡喜,氣得我連胃口都沒了,想一想我還是把飯菜端上桌,晾在那兒,等著他。
十一點多他總算帶著些許醉意回來了。我不想跟他大吵大鬧,我也不是那種大吵大鬧的女人,我只會生悶氣,悶死自己的愛意。 當他看到桌上的飯菜時居然說:「哇!看起來好好吃,我再吃一點。」
我愣了一下,實在沒辦法兇巴巴地說:「我不許你吃。」只好把魚把湯熱了,端上桌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了那條魚是完整的,略帶歉意地說:「妳沒吃嗎?真是對不起啊!那個科技公司的老闆硬要送我回台北,又堅持請我吃晚飯 -」
「也不至於吃到現在吧!」我還是沉不住氣,不滿地回他。
「吃完飯又去了家酒店,坐了一下就回來了。」跟著他講起酒店風光,裡面的媽媽桑和小姐如何又如何,一臉很興奮的樣子。越聽我越火冒三丈。
「你難道沒法跟人說你老婆在家等你嗎?」我很想問他這句話,但出不了口。這陣子我有些體察,「老婆」對他來講,還真是個陌生又深奧的名詞。怎麼辦呢?這些我都得概括承受嗎?
這夜,他的鼾聲之大,特別難以忍受。
翻來覆去始終沒法兒入睡,我只好起身泡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旁,邊啜飲著咖啡,邊聽著浪濤聲。今晚風大,吹得浪嘩啦嘩啦地響,天色異常的藍,三點鐘方向掛了個金澄澄的大圓月,再一抬頭;兩點零八分,月亮陡然跌進海裡。海面沒有折射,天地間卻仍是一片靛藍,藍的發亮,其中隱隱有群山起伏的墨線,對岸的燈火安靜得似乎凍住了。我突如其來有了一個衝動,彷彿一根無意拋進神秘海底的釣線,在那未知的下一刻,誰也不知道海面上將會跳出什麼東西來。於是我秉氣凝神,躡手躡腳走近他的行李箱,輕輕地,拉開拉鍊,偶爾回頭,望著床上睡得香甜的他,多謝酒精讓他今晚睡得不省人事,我任憑心中的惡魔一吋一吋地現身,並回眸,對我嫣然一笑。而且我一點兒都不想替自己辯護,說什麼這是我第一次偷看他的私人物品,那只會顯得我之前所有的小心謹慎無非是一種變相的矯情罷了。我才不管呢!就讓那些專門說給別人聽的狗屁藉口、隨著月亮沉到海底吧!皮箱的夾層裡有兩本護照,我翻開一本,再翻開另一本……嘩啦啦的海浪聲隱去了,我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像個唧筒上下『咻咻』地抽著,不同的情緒和想像在其中不斷地翻滾著膨脹著並擠壓著。不知過了多久,我發覺自己手中的咖啡變成了半杯威士忌,下意識的,我一仰而盡。一陣嗆辣立刻充滿了我的口腔鼻腔,瞬間腦袋花花的閃了一下,正後悔自己幹嘛喝得那麼猛,又不是跟人拼酒說,突然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陽台上傳來了窸窸窣窣,聽起來像是風吹著塑膠袋的聲音。平素我就是個大膽的人,酒後更是想都不想就往陽台走;頂多是哪兒飛來的垃圾、或裝肥料的大紙袋沒綁好吧?我自忖,走出陽台卻不見任何異狀,既沒有垃圾也沒有其他,而窸窣聲也消失了。我望了望幾株迎風搖曳生姿的植物,想了一會兒,退回屋裡,才剛關上落地窗,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回,卻像是有人狠狠地撕紙似的,我怔忡了五秒或者十秒吧 - 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太快上頭的酒精頓使我的時間感似是而非了起來。跟著我腦海裡划過一個念頭:最可怕的事?不就是鬧鬼嗎?我不是常跟人說我還真希望自己有見鬼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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