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6

玫瑰達人 (47)

dead speak by j gizzi

在【植物的祕密生命】一書裡提到:一九六六年,紐約有位測謊器檢驗專家白克斯特,大力投入植物是否有感覺的實驗,爾後得出驚人的結果:一株橡樹會在持斧來砍它的人逼近時顫動,胡蘿蔔看見兔子時會發抖!白克斯特也發現,植物能夠和悉心照顧他的人靈犀相通,不管離得多遠;它會記得曾經摧折它的人以及其同類,並且顯示它的恐懼;為了欺騙對它有敵意的人,它甚至會假裝昏迷,彷彿即使不能逃過一劫,至少也可換來一個較為愉悅的死亡。

我把結婚證書翻出來,不無遺憾地看著;前幾天經過老街上一家古意盎然的裱畫店,才想著要裱起來,誰知道變化趕不上計畫,這會兒這份羅曼蒂克的情懷已經過眼雲煙、往事只能回味了。然而此刻我無暇去想、去分析我的婚姻狀況,竟日盤旋在腦子裡的是:羅德所描述的那一段我失憶的時空,其實我非常忐忑不安啊!我拚命安慰自己也許只是澆花時不注意把自己淋濕了,陽台上是有些沙土,只要一澆水就會從花盆底漏出來,打了赤腳就一定會沾上,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吧?何況我還喝了不知幾杯威士忌呢,一定是喝得太急了,就"Black Out" 了,從前也不是沒經驗啊。想著想著,我人已經站在陽台上,空杯子還擺在洗手檯上呢,豆綠色的地磚卻乾淨異常,好像才仔細刷洗過,不過我起碼有半年沒洗了啊?這下心裡更嘀咕了。我無意識地瞪著陽台上植物,玉蘭花依舊清香幽雅,迷情白玫也娉婷可愛,而罪魁禍首「不明」,濃綠的掌狀葉片已增至九裂,有巴掌大了 - 啊!我居然沒注意它已經分枝了,整顆植株成一個問天的「Y」字,又像個小孩伸出雙臂要人抱似的。我訝然地望著「不明」,突地心一揪,隨即電話響起,我趕忙去接,卻不是羅德,而是我媽,「妳是不是有個同學叫王亦芳?」我媽說:「趕快看新聞。」我連話都來不及說呢!電話已經掛了。

遙控器轉了半天,我並沒有看到我媽所說的新聞,於是馬上打電話回去問,我媽描述得七零八落,只說是個演藝圈喧騰一時的詐賭案,她沒看完全,不過一聽到亦芳的名字就趕緊打電給我。掛了我媽的電話好一陣子我呆若木雞;我是知道亦芳的牌搭子都是些有頭有臉所謂娛樂界及政商名人,但以亦芳的品格以及上億的身家,「詐賭案」怎麼會跟她扯在一塊兒?我又著急又擔心,翻出了她的電話,猶豫著,該不該打。
唉!這話又要說到我最不想提起的張凊了。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我們分手後,我下定決心不再跟他見面,直到兩個多月後,我發覺自己竟然懷孕了,那多年隱匿在潛意識裡的愛與恨,赫然轉變成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眼看著就要吞噬我,吞噬他。我想也不想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張凊,告訴他我懷孕了。電話那頭半天無語。一時我氣衝腦門,摔了電話以後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就是我愛了十五年的男人?我還不肯醒嗎?三十分鐘以後,張凊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他會出現的,因為掛電話之前我告訴他我要生下這個小孩,並「隨便」找個人嫁了,當然我說的是氣話,因為我還抱著那麼一丁點可憐的幻想,幻想他會真情流露,幻想他會幡然醒悟因而娶我,但同時我也怨,怨老天真不疼我,為什麼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測試他的愛呢?給了我一個孩子卻是用來懲罰我多年來愚蠢的癡情 - 可是我多想要一個我與他的小孩啊!

「我不可能讓妳懷著我的小孩嫁給別人!」張凊面無表情地說。
我心一沉,決定從頭到尾不說話。
緘默了一會兒,他又說:「妳到底在想什麼?這....不對嘛!」
我還是不說話。
他有點毛躁了,「妳說話好不好?」
我看著他,拚命忍住眼裡呼之欲出的淚意。
他聲音變了,「妳怎麼回事啊?這樣好玩嗎?」
說著,他開始拉我的手,我掙脫,他又拉,我又掙脫,拉來拉去拉出了火氣,我突然怒不可遏狠狠甩了他一個大耳光,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暴力攻擊。終於我再也憋不住哭出聲來。

在他來之前的二十九分鐘裡,我演練著各種可能性:謙恭低下委曲求全,又或者,冷靜地跟他談判?但談什麼呢?我真的要他娶我嗎?但他為什麼不能娶我呢?那麼,我們浪費這十五年幹嘛呢?只為了冷冷地、互相折磨?這是什麼愛?難道這麼些年來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極大的誤會而我們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忍戳破?

外面的天色一吋一吋地亮了,整夜,張凊無情而堅決的抿著他好看的薄唇,坐在我對面看看著我,似乎等不到我的答案就不打算離去。而我已哭得全身虛脫,再也沒有力氣了,我決定暫時讓步,好好睡一覺,一切等醒來以後再說吧。於是我放軟口氣,跟張凊說我會考慮他的建議,請他回去,我們再來商量該怎麼做,至少他表面上是相信我了,出門前他甚至回過來緊緊地抱住我,這一抱我又崩潰了,我泣不成聲地問他:「張凊,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懲罰我這麼多年?」
他慢慢地推開我,眼裡似乎有淚光迅即閃了一下,然而,我想是我眼花了,因為我聽到他平靜地說:「我還是愛妳的,但是,我永遠不能原諒妳的背叛。妳讓我的生命中再也沒有『愛』這件事了。」
霎時我眼前被強力曝光般「嘩」的一下,緊接著是一片空白,不是任何感覺就只是空白,這空白的一瞬間極短暫卻巨大,巨大到我沒有任何的知覺,等我再度意識到自己的時候,張凊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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