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媽說：我從小就是個雙面人：平常挺安靜乖巧，可罵起人來全村都知道，尤其是村裡那些年紀比我大的男孩，每次被我罵了還樂呵呵的笑個不停，氣得我，再送他們一句「麻木不仁」。殊不知此話一出，連大人們也笑個不停。笑得我心生納悶，幾乎以為「麻木不仁」有別的、我不知道的雙關意思。趕緊跑去問我爹，我爹說：「麻木不仁」就是每次我要妳隨手關燈，出門帶鑰匙，妳卻完全不關心不理會的具體表現。喔對喔！我這才想起，原來「麻木不仁」是我爹常罵我的話。
為什麼要做如此聲明呢？大概又跟我從小發育不良、體弱多病有關。
小學一年級開學當天，媽媽帶我去上學，班導一看到我眉頭就皺起：個兒這麼小？明年再來吧。
媽媽央求老師：拜託老師給她個機會吧！這小孩很乖，很愛唸書的，在家裡等開學等了好久呢！
上了大概一個禮拜，媽媽又被請到學校，老師的雙眉打得跟蝴蝶結似的：這小孩是不是過動兒啊？上課上到一半，她就站起來屁股搖一搖，自己走到操場去盪鞦韆。
經過媽媽好說歹說，我才有了第二次唸書的機會。
然而第一次月考我就考了個第一名，令老師刮目相看，並當上班長，當場幹掉原來的班長瞿國方。瞿國方是個大塊頭，我得仰起臉看他，而每次他經過我時總會踢我一腳，推我一把，當然我不是唯一被欺負的女孩，大約有四、五個如我一般瘦小的受害者且都敢怒而不敢言，我甚至記得當時自己看著烏青纍纍的小腿，暗暗立誓道：我一定要用第一名來幹掉你這個惡勢力。
這個第一名，不是別的，卻是復仇的前奏。
所以我命理老師說的不錯：通常人要發不外兩個原因，一是貴人提攜，二是小人激發。
高二那年，放寒假的前一天中午，每個學生都快快樂樂的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過年。唯獨我，在圖書館裡躲躲藏藏、躲到了下午三、四點，心想教官這時應該都走了吧？誰知一出門就遇到了恨我入骨的教官陳鵬，她就是專等在校門口，等著要剪我的頭髮。那個頭髮多無辜多可憐啊！也不過剛蓋耳朵而已，於是我死活不肯讓她剪，她忽然一刀過來，差點刺到我的臉頰，我當然搶過她的剪刀，並丟向她的臉。她愣了一下，臉一變，「哇」的一聲，就哭了。
老實說那時候我心裡真是愉快又得意並強烈的瞧不起她。我心想：妳媽啦！欺負了我一學期，搞半天妳是紙糊的。約莫那時暴力傾向已在我心中著床。
學校立刻召喚我媽前來，揚言要退我的學。
我媽不敢讓我爹知道這事，我爹除了狠狠揍我一頓之外，並不能解決我的麻煩。於是她盛裝打扮，來到訓導處交涉。只見她眉毛一挑，王熙鳳似的，笑瞇瞇地問我的訓導主任：不然你們要她怎麼樣？孩子錯已經犯了，罰她有用嗎？怎麼樣你們才滿意呢？家長把孩子交給學校，一個學期不少錢呢！你們學校不但沒能教好她，反倒一出事就一推二五六…訓導主任愣了一下，沒想到我媽竟然這麼講，隨即叫我出去，到訓導處外面，罰站。
我實在聽不清楚裏面在吵些什麼，玄關有幾個修女經過，我也懶得敬禮了，就算不被退學，他們也會要我自動轉學的。可我一點不希罕這個什麼破修女學校。對著眼前的景物，我一一的告別，不但沒有離別的傷感，反倒暗暗開心。
每當提起這段往事，我媽就要嘆氣並說道：當妳媽媽好累喲。我們來交換一下好不好？
我在心裡回她：好的，我親愛的媽媽，如果有下一輩子，我一定十倍百倍的，還諸於妳。
這輩子，我媽是我最大的貴人，不管我出了什麼事，她一定先挺我，回家以後再慢慢算總帳。唯一令她最不滿的是：講髒話這件事。我媽說大約在我三歲那年，家還住在迪化街報社的大雜院裡，一日我家佣人不准我出去玩，我竟然罵人家：妳娘XXX。聽得大人們驚惶失色，罰我跪在門口好久。怎知長大以後，我仍「麻木不仁」，粗口依舊。
其實我也曾經困擾過，也很願意誠懇面對這事：我想，髒話於我，無非是一個青春的印記，一種以暴制暴的情緒符號，甚至是一種熱烈演出吧。不過近年受到New Age 王姊的感召，收歛了不少暴戾之氣，雖然脾氣仍然不好，修養依舊欠佳。所以無論是在文章、或留言裡有得罪諸 君之處，猶望見諒，也請不吝告訴我，我一定認勇於錯。
2007-07-11 13:09 ｜｜分類：我的黑社會｜迴響：8｜點閱：3878
re: 青春暴力派
是喔.....那...那....那恭喜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