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過吳宇森的〈英雄本色〉嗎？你最喜歡的又是哪個角色呢？
若問我，我絕對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然是小馬哥，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尤其是他拖著瘸腿、替李子雄開車門，然後李子雄一臉輕蔑把鈔票扔在地上，小馬哥彎下腰去撿，再拖著腿往回走的那一幕；每看一回，我的血脈依舊止不住地賁張，熱淚依舊止不住地盈眶。
可能是移情作用吧，因為在現實生活裡，我的心中也有一個小馬哥。
現實裡的小馬哥比起銀幕上的小馬哥，不論在外型，在人生閱歷上，絲毫不遜色；聊起自己大半生之戲劇化，小馬哥自嘲道：「誰想得到我竟然變成矮騾子呢？寫成劇本拍成電影，我看都沒人相信。」
出身書香世家的小馬哥自幼聰明可愛，頑皮卻又膽小，連當時電視上根本不可怕的警匪劇〈八號分機〉，十歲的他還得躲在媽媽身後，瞇起眼偷偷的看，完全無視於他兄姊的揶揄嘲笑。而隨著年齡增長，小小馬的膽子並沒有跟著長大，他仍採取最安全、最討好的生存策略：做眾人的小老么，開心果，耍寶逗趣兼賣乖。也的確，只要有小小馬的地方，就有不絕於耳的笑聲。
高二那年的一個傍晚，小小馬低著頭、渾身髒兮兮地回到家，一言不發進了房，反鎖起，旋即樂音炸響：『Dream On， Dream On，Dream yourself a dream come true．．．』Aerosmith金屬的嘶吼聲使得情況更加曖昧不明，門外的家人不斷地敲門詢問，門裡的小小馬完全置若罔聞。惹得二老惶惶了一夜。然第二天早上，小小馬卻自動走出房門，臉色自若與平常無異，之後任憑家人再怎麼逼問，小小馬也只是以「沒有啊」作答。
不愛唸書的小小馬逐漸明白了自己的志趣，高中畢業後，他先是進了演員訓練班，跟著去學爵士舞，卯足了勁要往演藝這條路上走。而憑著他俊秀的外表和不懈的努力，當兵前已拍了一支運動飲料的廣告，又客串了一部戰爭片〈八二三炮戰〉，算是小有成績，也就更堅定了他往娛樂圈發展的決心。
接下來的大頭兵生涯，小馬考進了藝工隊，三年的磨鍊不但純熟了他唱歌跳舞的基本功，亦累積了豐富的舞台經驗，是故退伍後的小馬，益發對自己有了美好的想法，也益發積極的，將「出唱片」視為他現階段的人生大目標。
那是個餐廳秀正盛的年代，台北幾家有名的如東王，巴瀝史，太陽城，都得要叫得出名號，例如高凌風、崔苔菁等大牌才做得到主秀，連當年初出道的藍心湄唱的都是開場，況且初生之犢的小馬。然契而不舍的小馬終究得到了天王西餐廳，唱午間開場的機會。為了迎合西餐聽邊吃牛排邊聽歌的氣氛，小馬特別苦練了幾首其時正夯的如〈心事誰人知〉和〈漂泊七逃郎〉等閩南語歌，唱著唱著，居然就有了那麼點滄桑漂泊的味道。
台上的小馬唱起情歌來超像深情款款的張國榮，下了台講起笑話卻又活脫脫是個周星馳，這樣的組合真叫人──尤其是女人無法抗拒，還沒正式出道呢，小馬的身邊已圍著一群鶯鶯燕燕，圈裡、圈外人都有──對於女人，小馬的基本原則就是：沒有原則。
又熬了三年，小馬終於發了第一張唱片，走的是頹廢情歌偶像路線，可惜銷量不佳，唱片公司再也沒有發第二張片的意願了。此時的小馬備嚐娛樂圈的現實冷暖，他已經二十七歲了，沒法兒再拿青春當賭注了，也不能伸手向家裡要錢了，種種現實的壓力逼得小馬的星夢迅速幻滅，他左思右想：功成名就的途徑有很多種啊，何必一定要當歌星呢？而說穿了，所有的路，最後，不都是通往『錢』這個字嗎？
於是，豁然開朗的小馬憑著他這些年來的人際關係，找了幾個圈內的大哥大與大姊大，合資開了一家迪斯可舞廳，店內的裝潢可酷眩氣派了，強化玻璃鋪設的地板下居然養著虎視眈眈的鯊魚。這麼一來還真是轟動舞林，驚動萬駕，迅速闖出名號的同時，小馬的生活與人脈，自然日益糾結複雜；什麼牛鬼蛇神蝦兵蟹將的，他都得帶著笑臉應付。且因環境的需要，店裡養著一批圍事的兄弟，帶頭的叫龍眼，高中時跟小馬同校，當年便以兇悍聞名，打架滋事照三餐來，不到半年，就被學校勒令退學。而十幾年後的龍眼已然戰績彪炳；不但苦窯蹲過，外島去過，連手腳都斷過好幾回。這些資歷使得龍眼行走江湖時儼然也是個老大，帶著幾個小弟跟進跟出，在外隨時有人過來遞煙敬酒，鞠躬哈腰。但龍眼老大的脾氣實在太火爆，一句話不對盤他就抓狂，就算在自己圍事的店裡，他也會控制不住翻桌子砸玻璃。店裡其他合夥人對於龍眼的行為很感冒，三番兩次要小馬處理，那時候的小馬心地還算善良，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下，直到那次的開槍事件，硬是把天花板和地板打穿了好幾個洞，頓時地板冒出水來，幾百名舞客尖叫的尖叫奔跑的奔跑，宛若史蒂芬史匹柏的〈大白鯊〉拍片現場，夜店也因此被勒令歇業，在幾個股東的壓力下，小馬黯然退股，離開時身上一文不名。
槍不是龍眼開的，禍卻是龍眼惹的，對方擺明了是衝著他來尋仇的。龍眼因此自責不已。隨即展開的復仇計劃草率而衝動，當小馬得知消息時，龍眼已被抬回家且奄奄一息，幾個小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齊嚷著要報仇，而小馬只是緊蹙雙眉，沉默無語。
「就從這裡開始的？」我打斷小馬，「你才走上這條不歸路？」
小馬好笑的看我一眼：「妳電影看多了，哪有什麼不歸路？混兄弟不過就是一條賺錢的路，要混不混自己決定，誰拿槍逼你了？」
小馬的說法令我眼睛一亮，於是我趕緊閉上嘴，好讓他繼續說下去。
躺在床上的龍眼再也沒有起來過，小馬只好接收了他的爛攤子，帶著他的小弟，投奔到一個X聯老大輝哥的帳下。輝哥五十來歲，矮矮胖胖就像漫畫裡的大蕃薯，經營的是地下錢莊，在道上頗有實力和人望。
以小馬近三十歲的年紀，當然不可能回頭做那些點煙買檳榔的跑腿小弟，而輝哥亦認出小馬是個將才，不僅人長得稱頭，口條順溜又見多識廣，也就樂於帶著他出入重要場合，認識各大山頭的老大。不到兩年的功夫，小馬就以他一手好棋藝兼頭腦冷靜反應敏捷，得到許多老大的歡心而火速竄起，又過了兩年，小馬已經建立起自己的事業。
「什麼事業？」我忍不住又插嘴。
「我沒說的，妳還是別問的好，有些案子條子都沒破呢！」小馬微笑地說。
我則瞠目結舌回望著他。
此時的小馬早已變得冷酷無情，也許是變相的逃避吧！他竟然連父親過逝的消息都冷淡以對，除了寄回一張二十萬塊的支票，他連孝都不帶，更別說回家奔喪了。也因此家人對他寒心之至，從此斷了往來。
「為什麼呢？」 我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們家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
「我這個樣子，妳認為他們會以我為榮嗎？」小馬苦笑：「我連我死掉的爸爸最後一面都不敢見，何況活著的我媽我哥我姊？我是不要他們替我擔心啊。」他喟嘆道。
從此小馬再也不說笑話了，他甚至不會笑了，終日沉著一張臉，算計這算計那，算來算去還不就是錢？雖說他總算如願以償有了錢，有了很多很多的錢；車庫裡停了三輛百萬名車，穿的用的吃的都是高檔貨。但他一點不快樂，甚至越來越不快樂。
說到這裡，小馬哥突然安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我──頭上的那團空氣。
我則像南京板鴨張著大嘴，想說一點安慰的話，卻擠不出半個字。
「呵！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當老大的，老大是要有天份的，」隨即小馬指著自己的腦袋，自我調侃道：「耐得住寂寞就是其中一種。」
「那所以，你這個老大當得還OK囉？」我反問。
「那也是不得已的好不好。」他嘆口氣：「如果當年不是龍眼掛點，搞不好──」
「你會後悔嗎？」我追著問。
「我沒有後悔的權利。」小馬正色道：「再說，沒什麼好後悔的。」
「你會收山嗎？」我又問。
「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小馬挑挑眉毛，兩手一攤：「沒有那麼方便簡單的答案可以一語道盡吧？等我想收山時再告訴妳吧。」
「呃，還有一個問題，」憋了半天，我，我，我非問到不可：「除了英雄本色外，你最喜歡哪一部黑道電影，最崇拜哪一個角色？」
小馬看著我，一臉不可思議狀：「哇靠！妳這問題比三流影劇記者還問得遜，第一，我根本就不喜歡英雄本色，演的是什麼東西嘛！第二，我，怎麼可能崇拜誰呢？」他頓了頓：「如果硬要選，那也是教父裡的艾爾帕西諾。哎就老實跟妳說吧，教父裡所有的台詞我都會背了──」他又挑挑眉：「難道妳不覺得，我跟艾爾帕西諾有那麼點像嗎？」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小馬哥當場被艾爾帕西諾幹掉？
正要出門，艾爾帕西諾小馬哥叫住我：「欸，妳剛問我什麼時候開始走上這條路，這答案我從來沒跟人說過──」
「嗯──」我等他下文。
「其實就是我高二那年，」小馬哥笑得一臉祥和：「嗑我難飯的不是別人，正是龍眼。」
此文內容全由小馬口述，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嗑難飯：多人群毆一人。
2008-04-29 12:59 ｜｜分類：我的黑社會｜迴響：20｜點閱：6146
回應： 我的小馬哥
3年過去了
時間好快
傷口去出奇的慢複合
你是那陣風?
還是那隻調皮的貓?
你一定會常來看我對不?
我們一定會再相見
我會把所有的事慢慢地跟你說完
下一次我們玩腳色對調
我當哥哥你當妹妹好吧?
小馬777
時間好快
傷口去出奇的慢複合
你是那陣風?
還是那隻調皮的貓?
你一定會常來看我對不?
我們一定會再相見
我會把所有的事慢慢地跟你說完
下一次我們玩腳色對調
我當哥哥你當妹妹好吧?
小馬777
回應： 我的小馬哥
Wow, draw my attention at the begining. Looking forward to next charpter of this story. Very interesting, sometimes we just don't know how people got on their hot seat becoming a "Tony, supreno"!
Also, it is good to know your cats news from the other website. Hope you can have a good night sleep fin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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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 我的小馬哥
小馬回頭了
說不上收山更談不到金盆洗手
只是想得更深